「不會是你們暗中玩我吧?」尹梵水狐疑地瞥了眼一身粉藍綢紗的琥珀,黑亮的瞳孔閃著困惑。雖然她算不得是好人之流,但還算敏感,不至于粗心到連得罪了眾姊妹仍不自知的地步,會嗎?是自家人窩里反嗎?
「麻煩收起那副藐視人的嘴臉,看了就想扁你。」小炸彈氣紅了臉,渾身上下無一處爽快,八輩子沒穿過裙子,今天特地破例,居然踫上新郎落跑事件,怎能教她不爽、不嘔?
「好了沒有?現在不是爭吵的時機,該想想如何善後才是。」澄兒嚴肅地板著臉孔,瞪住新娘休息室里的所有人,「教堂里擠滿了人,包括媒體記者都到齊了,想要安然而退,幾乎是不可能。」
「事情總有轉機。」鐘期大剌剌地推門而入,自信滿滿地說,「徹底的絕望之中,也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男人!真是令人傷眼、難耐的惡心動物。小炸彈相當鄙夷地賜予劣等動物白眼,僅以鼻音朝房內哼道︰「喂,是哪個白痴讓這頭走失的野獸闖進來的?」
「小八,嘴巴放干淨點。」蝴蝶靠在門扉邊,沒好氣地扭頭瞪著小炸彈,她不過是離開幾分鐘,到前方窺視現場狀況,誰知道會有人趁勢撿走大好時機,偷偷模進來,這樣無心的過錯,可不能算在她身上。
「門上貼有男賓止步。」尹梵水眨著晶亮的翦水雙瞳,以輕柔若夢的聲音提醒不速之客。真煩!無聊男子居然挑這個節骨眼闖進來惹人厭,要不是時間緊迫,要不是門外人潮洶涌,她會讓他當場鼻青臉腫地摔出去。
「我來,是要替你們提供遮丑方法的。」鐘期絲毫不覺自己的出現有何突兀之處,徑自提出一紙合約,擺在梳妝台上,「你們有三分鐘的考慮時間——簽字避禍,或是登上頭條新聞。」
威脅!卑劣的家伙!擺明是存心來踢館兼敲詐的,混帳的于本中,滾蛋之後還留個扯不完的爛攤拖累人。
「尹家人一向不低頭。」尹梵水淡淡她笑著,一雙烏亮眸底下卻凝聚熾焰,一燒不可收拾,「況且,骯髒刺眼的東西,我沒興趣踫。」她以指尖彈掉桌上的文件紙張,再拿起含有酒精濃度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清潔液擦拭桌面。
傲氣逼人,不錯,鐘期對尹梵水的印象分數再往上推了推,看來是個外柔內剛的女人,應該不會讓少爺的生活太乏味才是。
「這只是通知,不論你答應與否,合約都會成立。」鐘期眼光落在尹梵水腳邊的紙張上,「基于冀盼日後相處和氣的份上,我誠心建議你接受合約上的提議。」
「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脅。」她再度以嫵媚的姿態漾出一抹足以迷死人的甜膩笑靨,「尤其來自男人。」
鐘期面無表情的臉上倏然掠過一絲漣漪,像是蔑視,「請你準時出現在禮堂,如期完成婚澧,其余的,你不必操心。」
「抱歉,礙難從命!」尹梵水搞不清楚,一個素末謀面的陌生人竟然頤指氣使地唆使她嫁給另一名不熟不識的陌生人,又不是傻子,誰要受他擺布啊!
「莫先生會不高興。」鐘期留下意味深長的警語,悄然離去。
「貓咪,你真要賭上一輩子的幸福?沒必要非得照他的劇本玩不可,況且,你根本不清楚對方的底細,萬一,他是存心找碴,要讓巨燁出丑的呢?」在鐘期離去之後,琥珀憂慮地開口。
莫先生、莫先生……听起來耳熟得很,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這號人物的面貌,卻又令人無端心慌慌地煩悶起來。尹梵水抬起腳邊的文件,快速地翻了翻,在驀然間臉色迥然大變。
「是他!」握住文件的縴縴皓腕亦隨著激動的情緒而微微顫抖。怎麼會是他?怎麼會?爺爺說過,除非天下紅雨,否則莫家人絕不可能主動與尹氏沾親帶故,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啊!
「誰呀?」小炸彈好奇地湊過去覷了一眼,了無興致地哼了哼,「莫以烈?沒听過,應該是個無名小卒,有必要大驚小敝嗎?」
「你再說一遍!是莫以烈?」听見小炸彈報出的名號,澄兒與琥珀、蝴蝶亦在同時花容變色,一臉倉皇,「老天!他怎麼會蹚這淌渾水的!」
據說莫以烈始終在英國皇家艦隊中服役,軍階頗高,是個中校還是上校,現在應該在外海潛艇上的才對,怎會出現在台灣這個蕞爾小島上?
莫家核心人物上下近十人當中,就屬他最神秘,由「擎企」這些年來所召開的各項重大會議中從未見他的蹤影出現,卻仍具有絕大的影響力,足以掌控集團運作之方向,便可窺見其影響力之大,尤其,他還是個軍人,極少過問商場戰事,能有此傲人成績,不可不諧之為奇跡。
平心而論,「擎企」與「巨燁」不論在各方面相比,幾乎都是不相上下,難分軒輊,但野心和企圖上相較,掌控「巨燁」的尹家人倒是氣焰稍嫌不足了些,反觀莫家人,則是無時無刻不在動打倒「巨燁」的念頭——不論合並或是殲滅。
這麼看來,敢情她是被人擺道,中了計中計!
「貓咪,這是個再明顯不過的圈套。」蝴蝶提醒她,「沒必要傻傻地跳下去任人宰割。」貓咪雖然身為她們人人中的諸葛軍師,但當局者迷,難保不會為了一時之氣而中計。
「是呀,是沒必要傻傻地跳下去任人宰割。」尹梵水柔媚地掀起先前低垂的長睫毛,晶亮、清澄的大眼正門著躍躍欲試的靈動光芒,「不過,我卻不想錯過反將他一軍的大好機會。」
畢竟這場斗智角力可不是她無事惹來的,對方都明目張膽地打著旗幟來宣戰了,她怎好意思讓人失望呢?況且,能跟這個深沉神秘的莫家人斗上一斗,未嘗不是件挑戰,而她,從不拒絕任何上門的挑戰,即使條件不利自己。
在條件不利的情境下而能反敗為勝,那才是最精釆、痛快的部分呢!這場婚禮或許不如當初預計的明朗可期,但,絕對不致淪于枯燥乏味。
面對鏡中那張誓在必得的俏麗艷容,尹梵水忍不住貝起紅唇,以雙手托支在顎下,一徑純真地笑著,這份在甜美中帶著深不可測的詭譎,正是她最令人無法模清的偽裝之一。
真是幸會了,莫以烈,這場結婚游戲,好令人期待呢!
「又在醞釀壞主意了!」彼得嫌惡地瞥尹梵水一眼,「喂,先說好待會兒我可不願陪她站在聖壇前,在耶穌面前做假事,打死我也不肯干!」
「難道你想弄假成真嗎?」蝴蝶氣勢洶洶地插進來,扶正尹梵水的頭紗,「別以為打著聖徒的旗號,你爹娘就不會逼婚了,天真得可笑。」
「別吵了,幫貓咪只會有好處的,大家情願點。」桃桃眼底全是算計,精明的光芒亮,刺眼極了,「誰不知道她的點子多如天上繁星,抓都來不及抓,以後大伙兒都用得上何必計較一時之氣呢?」
「只要她別假戲真作,白白賠上自己的清白就好,其它的,我可不敢奢望。」只見小炸彈冷著臉,狠狠地臭了尹梵水一頓。若是事實當真如此,她們七個人不如手牽手去跳海——親手將伙伴倒貼送人,還有顏面見人嗎?
「你不要逼人太甚。」尹梵水揚起美眸,了無笑意,小八是被寵壞了嗎?說話愈來愈沒大沒小了。
「好說,再囂張也沒你過分。」小炸彈不甘示弱地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