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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哦如歌 第9頁

作者︰甄情

他認出她了?她的心在顫抖。但是不到最後一刻,她不想不打自招。「你叫一個女生圓圓,那樣很沒禮貌耶!她不抗議嗎?」

「她抗議她的,我叫我的。」

「你這個人霸道又粗魯,她應該不要理你。」

「我太有魅力了,她舍不得不理我。」

「喝!」安娜往天花板翻白眼,再瞟他。「你國中的時候可能滿臉青春痘吧!那樣會有魅力嗎?哼!往自己瞼上貼金。」

「我那時是長了些青春痘。」他再吃一顆西紅柿,翹起二郎腿,聳聳肩。「小女生是很難了解的動物,也許她覺得我長青春痘更帥。總之,我想說的是,」他盯著她看。「我對妳一見如故,因為,」他傾身向前,兩個手肘擱到桌上,拉近與她的距離。「妳跟她長得很像。」

與他仍相距七、八十公分,安娜卻心虛地覺得她快被他看穿了。她不安地抓抓她自己的頭發。「別開玩笑了。」不知為什麼,她不希望現在被他認出來。否則,以他厚臉皮的程度,他可能今天就搬進來。

「我不是在開玩笑。」他起身,挪坐到與她僅隔桌角的位置。

平常她一個人吃飯嫌大的四人座飯桌,好象忽然變小了。她的背盡量往椅背上靠,脖子往後拉,想與他保持距離的肢體語言夠明顯了。他卻不識相的手肘擱在桌角托腮,一瞬也不瞬地睇視她。

「我沒開玩笑。妳的眼瞳顏色比一般人淺一點,不是黑色的,是深褐色。妳的瞳仁也比一般人圓一點大一點。好巧!苞她一模一樣。」

以前他對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不過以前他還多加了一句——「所以妳的眼楮比別人漂亮」,現在,他為什麼省略這一句?

他在逼她承認她就是圓圓。

她閉緊嘴唇。沉不住氣的話,她就輸了。以前吵架的時候,他罵過她「厚嘴唇、尖嘴巴」。車禍後她受傷的嘴唇削薄了,上排牙齒有五顆全換成假牙。如果他們再吵架,他不知要罵她什麼。他則和以前一樣,是個不太講理的「青蕃仔」。不過,他很在意人家罵他「青蕃仔」。這個對他有殺傷力的利器,她不會輕易出手。

他拿起便當里的雞腿,喃喃道︰「她知道我喜歡吃雞腿。她媽媽給她吃雞腿的話,她都會偷偷留下半只給我。啊!我們是共吃一只雞腿長大的。ThosewerethedayS。」

安娜很想保持鎮定,卻不由得臉紅。小時候不懂事,只當他是好朋友,沒有想那麼多。現在听起來卻很曖昧。

他啃咬雞腿,邊吃邊說︰「味道還不錯,妳要不要吃—口?」他把雞腿拿到她嘴邊。

「不要。」她的頭往旁邊歪。

「怕吃到我的口水嗎?」他的促狹笑容很可惡。

「對。」她勇敢的回答。他一再向她挑戰,逃避不是辦法。她已非昔日的圓圓,現在的她是個成熟、勇敢,被新加坡歌星張進偉稱為女強人的鄺安娜。「我怕被你傳染愛滋病。」

「妳有沒有常識呀?」他以對無知小孩講話的口氣說。「口水不會傳染愛滋病,親吻也不會,除非是嘴巴有破洞。」

她不想再談此種敏感性的話題。「那兩首曲子你昨天晚上彈過了吧?覺得怎麼樣?」

「『失了,還戀。』我改了三個小節,『愛情的痕跡』我改了四個小節。我用妳的鉛筆在樂譜上涂改。」

「我去看看。」她站起來。

「等一下,再陪我一下。我本來沒胃口的,因為妳陪我,我才有食欲。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陪我在家里吃飯。」他的目光異樣的溫柔。

安娜猶豫著,差點心軟。不行!她向自己發出警告。如果她一再妥協,一再任他擺布,不知哪一天他把她吃了,她還會傻傻的謝謝他。

「楚先生,請你搞清楚,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還有,我不喜歡別人改我的曲子,除非能改得我心服口服。」說完她就往琴室走去。

******

他們吵了三個鐘頭,還是沒吵出結果。

安娜覺得她原來寫的好听,楚捷覺得他改得更好。他們一遍又一遍地彈各自的曲調,也用鋼琴和吉他配過,仍然堅持己見。最後安娜只同意兩首歌各改一個小節。

「天哪!沒看過這麼固執的女人!」楚捷揉亂自己的頭發叫道。「明明我改了之後唱起來比較順。唱歌的人是我耶!」

「沒看過這麼固執的男人。」安娜噘嘴回道。「明明改了之後轉音轉得很奇怪。作曲的人是我耶!」

「不可理喻。」他放下吉他。

「蠻不講理。」她合上琴蓋。「七點了,我餓了,沒力氣再跟你吵。」她站起來扭扭脖子。

「我請妳吃飯,回報妳中午請我吃飯。」

「你也要請我吃便當嗎?」

「隨妳挑,妳要吃美國的牛排也可以。」

她轉動眼珠子想了一下。「我要吃……鍋貼。我們附近石牌市場的鍋貼和酸辣湯很好吃。可是……」她遲疑地看著他。「你是公眾人物,吃路邊攤不方便吧!」

「一修說我現在瘦得不像楚捷了,人家大概只會覺得我長得像楚捷吧。」

安娜蹙眉,擔心地看著他。「你怎麼會這麼瘦?因為作息日夜顛倒?」

他聳聳肩,輪廓分明的俊瞼上籠罩淡淡的憂郁。「沒什麼食欲,也沒人督促我吃飯,有時候一天才吃一頓。我也睡不好,平常能睡四、五個小時就不錯了,」他微勾嘴角。「今天早上好難得,我大約七點睡,一覺睡了八個多小時,睡得好熟,我想我應該常常來妳這里睡。」

「NO,」她斬釘截鐵地說。「下不為例。下一次即使外面下雪、下冰雹,我也不會讓你進來睡。」

「那麼,」他涼涼地說。「我睡不好就是妳害的。」

「這是什麼鬼道理?」她氣得不自覺的雙手插腰。「你自己睡不好怎麼能怪我?難道你自己不吃飯也是我害的嗎?」

「差不多。」他無視于她的母夜叉狀,一派輕松地回答。「下午睡醒時我本來不想吃東西,妳煮了一碗湯來誘惑我,我不好意思不捧場。一碗湯下肚,胃口倒開了些,我把整只雞腿都吃下去,還扒了幾口飯。妳嫌我瘦的話就要多陪我吃飯。下次煮絲瓜湯或竹筍湯給我吃。」

她才剛放下的雙手又插回腰上。「欸!我欠你的是不是?我為什麼要再煮湯給你吃?你瘦得皮包骨干我什麼事?」

他竟然還微笑,氣定神閑的站起來,雙手插進褲袋里。「沒錯,妳上輩子就欠我了,我寬宏大量讓妳拖到這輩子才還。」

「MYGOD,」安娜氣餒地垮下肩膀。「你真的需要去精神科掛號。請醫生診斷你為什麼吃不下、睡不好,又胡言亂語。」

「妳就是我的精神科醫生,我看到妳不就吃得下、睡得好了嗎?」他的眼楮似有意若無意的對她放電。

「饒了我吧!」安娜心頭慌亂地轉身,不敢多看他那雙會電得她全身酥麻的眼楮。再看下去,她會輕飄飄的把他的瘋話當真。天知道他已經用這種爛招數迷誘過多少女孩。她或許有些痴傻,但不至于天真得被幾句虛假的甜言蜜語沖昏頭。

「我要上樓拿皮包,」她邊定邊說。「不管你要不要吃飯,家里沒有存糧了,我餓得要命,要出去吃東西。」

等她下樓來,他已經把他的重型機車牽出大門外等她。她鎖好門就徑自走。

「喂!上來。」他叫她,用頭指一下他的機車後座。

「不要,你只有一頂安全帽,會被警察罰錢。」她腳步不停的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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