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舀一口冰淇淋送進口中,她腦中浮現陳凱的眼楮,他的長睫毛真令人嫉妒。相書里有沒有說到睫毛長的人怎麼樣?多情嗎?還是會招蜂引蝶?呵呵,每天和那個俏護士朝夕相處,他拒絕得了她多久?人家說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哪天俏護士再禮貌的邀約他,主動投懷送抱的話,他還拒絕得了嗎?哼!男人!哪個不是不吃白不吃?古之柳下惠因坐懷不亂而受人敬重;今之世風,想當柳下惠第二,恐怕會被人嘲笑是陽痿,還被人以稀有動物論之,登上「壹周刊」。
陳凱……他為什麼要送她冰淇淋?
回想起來,他送她冰淇淋的時候雖然一徑微笑著,神情卻有些微掩飾不了的緊張。如果她當時搖頭,不肯收他的冰淇淋的話,他會怎麼樣?他會覺得沒面子,下次給她拔牙的時候就公報私仇,減少麻醉藥的劑量,讓她痛得雞貓子喊叫?
不會啦!他不會那麼壞。事實上,他好得危險,將近可惡。
他可別以為她收了他的冰淇淋就象征什麼。不過是一盒冰淇淋罷了!這只是他籠絡客人再上門的手段,她不會自作多情的和他所謂的「機緣」聯想在一起。
不想去想,拒絕去理清思緒。她把冰淇淋收回冷凍庫里。奈何,她的心似乎已經稍微解凍,仿佛蕩著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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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熟悉的咖啡廳,若芸用眼楮尋找位置,結果看到他低頭在看雜志,他的桌上放著一個水杯和一個咖啡杯。幸好他沒看到她,她趕緊找個離他最遠、最不可能讓他看到的位置,背對他坐下。要不是她約了人,此刻她已經走出咖啡廳了。不然要是他誤以為她是追著他跑,以制造「機緣」,那她的自尊心要往哪里擺?
若芷常叫她要擴大生活圈子,別老是只在這一帶活動,她一向覺得沒有必要,因為她在這個區域長大。若芷和孩子們住在爸爸留下的家,她大學畢業後找工作就選擇離老家最近的雜志社,前幾年她在雜志社和老家之間租房子,去年她搬進她以百分之八十貸款、分二十年年償還所買的小套房,離老家更近。台北市的交通這麼亂,每到上下班時間就塞車,她干嗎把時間浪費在通車上?每天走走路,既可健身又省車費,一舉兩得。
可是,今天她後悔了,因為她知道,如果繼續保持這種習慣,她踫到陳凱的機率會很高。因為他的診所也在這附近,他的一日三餐可能也都在這方圓數十公尺內的餐飲店里解決。
若芸看看表。一點半了,龔自強怎麼還沒來?早知道她該跟小報約兩點的。兩點之前陳凱就會回診所,她就不會踫上他。怪只怪,她和小報約時間之前,沒有想到會遇到陳凱。
唉,其實此時踫上陳凱也不見得是件壞事,讓他看到她和一個男人約會,下次他就不會送她冰淇淋了,省得她煩惱。要是小報再高一點、再帥一點,能把陳凱比下去,那就更好了。可惜,以前在學校之所以叫龔自強小報,就是因為他不高,瘦瘦小小的。
不過現在小報已經比七年前成熟多了。上個月她采訪經濟部的一項研討會時,要不是他叫她,她真的認不出他來。大學時代總是穿著T恤、牛仔褲、球鞋的小報,現在不再那麼瘦削,而且西裝革履的,可能是穿了高底的鞋子,看起來頗有派頭。他那張原本屬于可愛型的女圭女圭臉,也多了些男子氣概。
小報是若芸大學時一起編校刊的學長,他高她兩屆,他們共事過兩年,在她剛開始參與校刊的作業時,他經常指導她,令她獲益良多。他們認識一年多後,他曾在一次社團的郊游中露骨的對她表示他欣賞她、愛慕她。她明白的拒絕,甚至介紹一個較矮的女同學給他,他和那位女同學只見了三次面就沒有再來往。不過,他也沒有給若芸添麻煩,沒有糾纏她。但若芸總覺得在他畢業之前那幾個月,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有些不自然,因為她感覺到他的目光經常追著她。
他當兵時寫過四五封信給她,寫的無非是軍中生活,並訴說他的寂寞。她回了他兩封短信,第一封禮貌的要他自己保重。第二封她干脆謊稱她已交了男朋友,從此他就斷了音訊。
上次見面若芸之所以會留下電話給小報,是因為小報現在的職業是名立委柳超群的助理。基于將來工作上或許有需要小報幫忙的地方,若芸才給他她的手機號碼。
他遲到十分鐘了!她打開皮包,正想打電話給他,他就出現了,站在咖啡廳的門口東張西望一下後,匆匆走向她。
「方若芸,對不起,我遲到了。」
她不由得耳根發熱,覺得好像有對眼楮在看她的背。討厭的小報,他必須那麼大聲嚷嚷引起別人的注意嗎?其實他也沒有很大聲,也許別人根本沒在意到,是她自己心里有鬼,以為別人都在看她。
「沒關系。」她不安的換個坐姿,眼楮不敢亂瞟,怕撞上某人的目光。
報自強喝了一口服務生送上來的水,點了咖啡後,雙手攤在桌上,正視若芸。
「我的時間不多,待會兒要趕回立法院。」他又拿起水杯來喝水。
「不好意思,我今天只有這個時間有空,害你趕來趕去。你說要給我獨家的內幕新聞。」
「嗯,」小報略帶神秘的傾身向前,隔著桌子拉近與她的距離,壓低聲音說︰「雖然這樁弊案遲早會曝光,而且不會牽連到我,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在我眼前發生。」
若芸的直覺告訴她,這可能會是一樁聳動的新聞,她急忙從她的大皮包里拿出隨身攜帶的錄音機。「你介意我錄音嗎?」
「我介意。」小報滿認真地說。「我還年輕,不想這麼早去見閻羅王。」
「沒有那麼嚴重吧!」若芸當他是開玩笑的笑了笑,但是發現他毫無笑意,她的腳底開始發冷。「如果有人拿到你的錄音帶,听出我的聲音,我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為什麼?」若芸不禁輕呼。
「擋人財路呀!」
服務生送來咖啡,他們的談話中斷了一下。接著小報以警戒的眼神看著若芸的背後,若芸緊張的往後看,看到陳凱走到她左後方。好加在,他不是閻羅王。
「方小姐,」陳凱微笑著和她打招呼。「好巧,又踫到你。」
「陳醫師,你也來喝咖啡?」她看到他腋下夾著一本醫學雜志。
「是的。我們午休的時間長,我有時候會來這里吃個商業午餐或喝咖啡。這位是你的朋友?」他仔細的打量小報。
「喔,他是我的學長。」
小報沒什麼表情的對陳凱輕點個頭。
陳凱則禮貌的微笑。「你好。我要回去上班,不打攪你們了。」
「再見。」若芸淺笑道。
「你上次拔牙的傷口還痛嗎?」
「早就不痛了,謝謝。」看到他,若芸幾乎忍不住想問,他上不上網?上網時用什麼名字?他給她的感覺和網路上的「東山」很像。最近幾天因為若芷的四個孩子里有三個感冒,她幫忙照顧他們,又忙又累,根本沒時間上網去挖東山的底細。
「下禮拜三別忘了再來拔牙。」
「我會記得的。」
「那麼,再見。」他深深看她一眼,眸光疑似含著依依不舍。
「再見。」她訕訕的呢喃,不知為什麼感到有點害羞,目送他走向櫃台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