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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的誘惑 第4頁

作者︰甄情

她走向倒地的鹿,發現鹿已經死了,但身體仍微溫。

她自已經放進氈帳的馬鞍袋里取出裝水的革囊,把最後的幾口水喝掉,然後剖開鹿的血管,讓鹿血滴進革囊里。接了好一會兒,革囊里裝滿了鹿血,她再走向臉色泛聲的漢人面前。

"喂,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他沒有立即回答,瞅著她猶豫了一下才說:"凌飛。"

"看你的裝束不像是個小兵,你是什麼軍階?"

他冷冷的說:"都虞侯。"

玉瑤貴為大遼國的長公主,如果她的姻緣必須和漢人牽線的話,她當然希望能嫁與元帥或大將軍。他只是個都虞侯,令她有點失望,卻又不是十分失望。打心底她不是很在乎他的軍階不高,但是又虛榮的希望他的一切都足以和她匹配。

他已有未婚妻不是什麼大問題,她要將他擄回大遼,讓他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他的末婚妻。她母後不知耳提面命過多少次,要她快點為自己擇婿,別老是否決母後挑選的對象,一再蹉跎婚姻。第一眼見到凌飛,她心里就有數,他正是她想找的男人。或許冥冥中自有定數,前兩年她挑三揀四的,一再對母後搖頭,原來就是為了等候這個男人。

在大漠生存的法則是,看到獵物就耐心的守候,等到最佳時機才射箭,一矢中的。凌飛的腿上中了她的箭,他是她的獵物,她要抓他回去當戰利品。可是,結婚並非單方而的事,他不願意的話,她也拿他沒辦法。這個人的脾氣硬得很,寧可凍死也不肯對她說聲好听的,他們的婚姻想來不會太順利。不過,她已下決心,不管將遇到什麼難題,她都會一一克服。

現在她目不轉晴的看著他,心里打著主意。他似乎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原本凍得發青的臉色因而恢復了一點紅潤。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問。

"我知道你是侵犯我大宋領土的遼將,我的敵人。"

"我叫耶律玉瑤。遼聖宗耶律隆緒的親妹妹,承天太後蕭燕燕的親女兒。"

他不置一詞,連眉毛都沒有挑動一下。

「你听不懂嗎?我是玉瑤長公主,你如果跟我結婚的話就成為駙馬。你說你是不是應該討好我?」

他終于出聲了,發出的是不屑的嗤聲。

"你別作夢了,我寧可人頭落地,也不會無恥的向敵人投降,討好敵人,更不會棄我未過門的妻子不顧,做化外番邦的駙馬。"

"你簡直像只頑固的驢子。你口口聲聲說我大遼是化外番邦,可見你對你的敵人一點都不了解。我大遼自耶律阿保機開國以來就施行漢化,重用漢人制定典章制度,大量收集漢人的書籍經典。四書五經我從小就得逐字地念,我看過的漢文不見得比你少。"

"哼!你既然念過書;應該知道孔子說過,衣左衽、茹毛飲血就是野人。"

"那是孔子迂腐,他憑什麼說衣左衽就是野人?那只是各民族習慣不同而已;再說我們契丹人也得保留一些我們的習俗文化,不能將漢人的一切拿來照單全抄。至于我革囊中的鹿血,是為你準備的。"

他一愕。"為我準備的?"

"對呀,我先前在地上灑鹽,為的就是引誘鹿來舌忝鹽。我們族人經常用這種辦法獵鹿。鹿血很補的,你中箭失血過多,體溫又太低,在這里坐上一個晚上的話,明天包準成為一具僵尸;但是只要喝了這一袋鹿血,包準你可以延命到天明。"

他不語,定定瞧著她手上的革囊。她說得對。他想活到明天的話就得補充體力;可是,喝鹿血多惡心。為了保命他或許可以勉強吞下鹿血;然而,要他吞下自尊討好她,對她低聲下氣,求她賞鹿血的話,還不如要他的命來得爽快些。

"怎麼樣?你考慮好了沒有?要你答應跟我回遼國做駙馬,我就把這一袋鹿血給你,你還可以到我的氈帳里取暖、療傷。"她瞅著他問。

"你不必多費口舌了。凌某生為大宋的子民,死為大宋的鬼魂,絕不受惠于敵。"說完他閉上眼楮。他的眼晴剛閉上就听到一種動物的叫聲,而且那不止是一只動物在叫,像是一群動物藉著叫聲呼朋引伴。

"那是狼嗥,"她說。"听起來有十幾只狼。"

凌飛困難的吞咽口水。從軍以來,他只參與過弭平益州兵變。那次動亂很快就結束,嚴格說起來他的對敵經驗並不多,而且只打過攻城戰。今天第一次打野戰.沒想到就落到這步田地。狼對他來說是陌生的動物,他听說過它們的狠絕,听說過它們的利齒喜歡啃咬人類的脖子,雖然他已經凍得腦子不太清醒了,但還是不希望慘遭狼吻。

"你最好再考慮考慮,你已經沒有自衛的能力,被狼群撕成十幾塊可不是好玩的事。"耶律玉瑤似笑非笑,似調侃似相勸地說。

如果不去考慮他們敵對的立場,憑良心說,和這樣一個姿色可人的美女親近,何樂而不為。她可以在他傷重無助的時候保護他,可以給他補品和溫暖,他是不是該珍惜這活命的機會,保住了性命再想其它?

可是他天生硬骨,做不來奴顏卑膝、假意哄騙的事,寧可死得清清白白,也不讓自己的人格、尊嚴沾上一點污漬。他冷冷的看著她。"你滾吧!凌某今日如果命喪于此。全是拜你所賜,你不必再假惺惺了。"

她嘟嘴跺腳。"你是只有勇無謀的蠻牛,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吧。等一下你被狼群大卸八塊的時候,可別後悔。"說完她就走開去,走到倒地的鹿尸前,割下一條鹿腿,再把鹿腿拎到營火前。抓地上的雪擦擦鹿腿,然後將一枝樹枝削尖,叉起鹿腿,放在火上燒烤。

陣陣香昧撲鼻,令凌飛饑腸輾鐮。他閉上眼楮,不去看那漸被烤熟的鹿腿,不去想那滋味可能有多可口。事實上他全身都已僵凍,只剩下腦子還有知覺,可是他的意識也開始有點模糊.這種寒徹骨的折磨已使得他成為虛弱的病貓。要不是怕被番女恥笑,他的牙齒早就打起冷顫。

狼來了!他還沒有張開眼晴就感受得到。

轉眼間己來了將近二十只狼在爭食鹿尸。一只體形不小的鹿,一忽兒就被狼群撕扯得體無完膚,看得凌飛差點作嘔。一只鹿好像不夠狼群吃,他是不是它們的下一個目標?

他手里雖然握著長柄大刀,可是他的手已僵凍得全無感受,沒有辦法動。他無助的望著他的手,希望他的手能奇跡似的恢復正常,可是沒有用,他的手已不屬于他,不管他的腦子發出多急的命令,他的手都無動于衷。

鹿尸被哨嚙得只剩下幾塊骨頭,狼群轉移目標步向凌飛。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那是不甘死于狼口的淚,那是向命運抗議待他不公的淚。他空有一身的武藝,如今卻將被一群畜生分尸。他自小向往馬革裹尸的英雄行徑,不料還沒成為英雄就祭了狼群的五髒廟。

狼群接近了,他眨掉淚水,淚水立即在他臉上結成冰。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黃灰毛色,形似大狗,頭狹嘴尖的狼對他惡狠狠的吠叫。它們冷森森的利牙上還留有鹿血,像一群自地獄來向他追魂討命的鬼卒。他瞟向耶律玉瑤,看見她正在啃食鹿腿,好像沒,注意到他已被一群狼包圍。而狼群也很奇怪,對坐在火堆後的耶律玉瑤完全不感興趣,它們好像就是知道他已奄奄待斃,懂得揀他這個軟柿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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