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如意知道事態嚴重,但她全然沒有接觸過這種場面,因此,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心里不由得急了起來。「那有派人去找了嗎?」
「已經派了四五個人出去了,跑遍各個貨行,都說沒見著老李。」婦人急得搖手晃腦。「不只如此,那些貨行還說,我們已經積欠三個多月的款子都沒有付!」
所以說,除了現下見著的這幾個來請款子的貨行外,可能還有更多的貨商、線料廠商,甚至是供貨副料商已經三個月都沒有收到「年家繡坊」的款子了。
這下年如意再也撐不住了,雙腿一軟,整個人差點跌坐在地,還好連震宇及時上前扶住了她。
「怎……怎麼會這樣?」年如意禁不住打擊,頓時紅了眼眶,眼淚如透明般的珠子大顆小顆地落了下來。
此時最鎮定的非連震宇莫屬,他畢竟是看過大場面的,經商買賣又是他最拿手的,再加上見不得年如意傷心的模樣,于是他開口了道︰
「各位商行大老板,在下連震宇,若諸位信得過‘連成織造’,可否給個面子,請各位先行回府,這款子最遲三日定全部償清。」連震宇說得斬釘截鐵,穩重的態度果然讓眾商家動搖了。
「可是這……」
連震宇見大伙仍有遲疑,又道︰
「若各位信不過在下,我也可當場立下擔保書,若三日後‘年家繡坊’還付不清款項,那所有帳款全由‘連成織造’承擔,絕不會少付諸位一毛錢,也絕不會拖延大家的時間。」
雖然連震宇說得毫不遲疑,但倚在他懷中的年如意卻睜大了雙眼,十分震驚他許下的承諾。
她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揪緊了連震宇的衣衫,心里是既酸又甜、既苦又感動,五味雜陳的滋味充滿心中。
她忍不住抬首望向連震宇,而連震宇也有所感應地低下頭,望入了她那靈靈水眸中。
連震宇對她安撫地一笑,似在告訴她不用擔心,一切有他。
奇異地,好似真的有效,年如意感激的回以一笑,接著又趕緊垂下螓首。
連震宇清楚地看到那柔順的發絲內、潔白柔細的頸項上,染上了一片粉色,無意外地,連潤白的貝耳也有層艷色。
他無須看她的臉,也猜得出此刻她定是雙頰赧紅,艷若桃花了。
為此,他更加堅定了要保護年如意的心,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從今天起,他將會是她的天。
連震宇望向眾人,眾人見連震宇願意擔保,也就不再刁難,畢竟和氣生財;況且連震宇的話可是相當有份量的,在場的商家,誰沒與「連成織造」打過交道,有些平時還得要「連成織造」多多關照呢。既然連震宇都如此說了,怎能不賣這個面子呢?
「是否請人備紙墨,好讓在下為各位寫下擔保書呢?」連震宇微笑問道。
「不、不,不用了。」幾個貨商連忙搖手。「連爺您的話,咱們是絕對信得過的。」
「真的不需立下擔保書?」連震宇挑眉再問,他可不希望屆時又有一堆問題跑出來。
「不需要、不需要。」眾貨商連忙回道。
「既然如此——」連震宇笑了,「那就請諸位先回,最遲三日,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
連震宇沒兩下便打發了聚集的人潮,接著便伴著年如意步入了「年家繡坊」。
第2章(1)
「年家繡紡」佔地四方,左右各有一偏廳,左邊為接洽買賣時用,右側則為帳房,正中便是繡坊的鋪面。
穿過鋪面則是陝長的中庭,兩側及後側均為大型坊房,所有的繡品都是在那完成的。
連震宇與年如意此時正在帳房內翻閱著本本賬冊。
年如意疲累地閉上眼,食指正輕輕按壓著額旁穴道。
她必須承認,若要她整日坐著繡花,她絕對不會覺得累,但要她算賬看賬本,不需一刻鐘便可要了她的命。
所以此刻的年如意應該已經死了四次了。
「我好像又算錯了。」年如意既無奈又無助,輕揉額前,單指來回掃過算盤,發出了「答答」聲響。
「介意我來嗎?」連震宇嘴角微動,年如意如此急需他的幫助,他怎能讓美人失望呢。英雄救美這事,雖然他不常做,但他很樂意從今天開始學習。
「呼!」年如意閉眼輕嘆,再張眼時,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那就麻煩連公子了。」
年如意或許沒有注意到,但連震宇卻感受到了;年如意對他愈來愈信任,已在不知不覺中開始習慣他的幫助了,而他要的,就是年如意對他的依賴。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他喜歡這樣的感覺,他希望被年如意需要。
年如意起身讓座,款款步向廳邊的椅上,安靜地等待著。
連震宇于案前落坐,先將賬本依序分類整理好後,一手開始翻閱查看,一手則飛快地在算盤上動了起來。
年如意望著連震宇認真的模樣,那兩眉之間兩道深深的刻痕,代表著他是個嚴謹的人,而那豐厚飽滿的唇此刻正緊抿著。
年如意注意到,連震宇雖然算得極快,但每算完一本,定會重復再算兩遍,直到確定沒有錯誤,才會進行下個動作。
看著連震宇心無旁騖、有條不紊的處理著案上的賬本,年如意忽感赧然,她在這方面的能力,需多下一番心思才行。
時間悄悄流逝,連震宇認真處理著賬本,年如意則是專心的看著連震宇。連震宇每完成一本,便會提筆于紙上記下幾個數字及重點,不到一個時辰,便有了結果。
連震宇抬眼欲告訴年如意,卻正好對上他的眼眸。
年如意一驚,身軀微顫,真心垂下眼,但已經來不及了,一切全都落入連震宇眼中了。
呵,真是容易臉紅害羞的小東西。
「我已經看完了。」連震宇拋開雜念,畢竟這個時候有更重要的事待解決。
「是不是發現問題了?」年如意也急欲得知結果。
「小問題不多。」言下之意,全都是大問題。
「那……」年如意雖是門外漢,但心里多少也有些底了。
「從何時開始由你接管款項收支?」若要理清所有問題,就必要要抽絲剝繭。
「自三個月前爹爹病倒以後,便一直是由我掌管。」年如意提到爹親時,眼眶略為泛紅,但她強忍了下來,因為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自己要更堅強些才是。
「那這三個月來,帳房如何向你請款子?」連震宇提出第一個質疑。
「每月月底,李大叔都會將各家廠商的賬本明細給我過目,然後列出欲付款項,我才將款子交給他。」雖然她對經營完全不懂,但還知道要看過各家貨行的款項金額才能付款。
「付完款子後,李賬房可有將付款簽條列賬交給你?」連震宇再問。
「有的。」年如意點了點頭,這點他確實有做到。
「上頭可有各貨行簽收的簽字或蓋印?」連震宇眉頭仍皺,繼續質疑。
「沒……沒有。」難道還需要各貨行簽押嗎?她怎會如此糊涂!
「那近幾個月可有收賬?」問題一個一個解開了,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嗯……」年如意縴細的肩微縮,心里有了底。「沒有。」
「大宗訂單預付訂金的部分呢?」
「也……也沒有。」一股欲沖出的情緒,讓年如意眼眶盈滿淚水,雙手也開始發顫。
她不想讓連震宇知道自己是如此懦弱無知,于是垂著頭,素手緊捉著膝上的裙,以免抖顫的雙手泄露了她此時的心情。
「問題便是出在這里。」唉,果然是如此。「三個月來,從你這支出了各廠家的貨款,但這些款子卻沒有真的送到廠家的手上,賬本上也有無廠家收款簽收的明細。而這三個月內的收入,在賬本上均有詳列,包括大宗訂單的預付訂金也有數十筆,卻未到你的手上。只有支出,卻沒有收入,這就是最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