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震永暗自咬牙。他會付出贖款,但他不會就這樣算了。並非他不顧曲同心的安危,而是盜匪之徒不可信任,他絕不會任由匪徒拿了錢就走,萬一匪徒不放人,那曲同心的處境將更為危險。依著短箋中的地點,連震永比指定的時辰更早到達;藉著夜色的幫忙,連震永藏身於樹上,陪同的只有呂昆陽,因為只有他兩人懂武。
夜色愈來愈深了,曲府的人到來,將裝有贖款的包袱放在指定地點,然後靜靜的離開。連震永兩人屏息靜待著,明明夜涼如水,但連震永卻滿臉細汗。
風吹著枝葉晃動,伴隨著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呂昆陽朝連震永無聲地打了個手勢,連震永心口一緊,明白呂昆陽听到了來人的腳步聲了。
丙真,不多時,一個人影鬼祟地從下方的樹影中現身,正是那名在曲府外哭鬧的婦人沒錯。一股怒氣從連震永胸月復之中升起,扶著樹干的掌忍個住收緊了起來。呂昆陽擔心連震永因意氣而壞事,趕忙一掌壓上連震永的肩頭。連震永閉上眼,將怒火壓下,接著才睜眼朝呂昆陽點了個頭。
兩人靜靜看著婦人拿起地上的包袱,待婦人轉身離去後,兩人便離開丁藏身的樹,保持著距離,偷偷跟在婦人身後。
熬人腳下沒有停留地直朝前走,只偶爾停步朝後觀望,小心查探是否有人跟蹤;但婦人畢竟不懂武,當然沒有發現連震永與呂昆陽。
大約一刻鐘後,終於出了樹林;婦人腳步一轉,繞著林外往另一側走去,不多時,眼前出現了一間木造小屋。小屋已經非常破舊,月光照耀下,屋頂老舊的稻草早已霉黑沒有光澤,多處木板也已腐朽,門也歪歪斜斜地勉強合上,只在門外用了根木棍抵住,破敗處的隙縫中隱隱透出屋內的些微光源。
熬人來到門外,移開了抵門的木棍,開了門後走了進去。
此時連震永幾乎已可確定曲同心便在此屋之中,只是目前不知屋內是否還有婦人的同夥,所以連震永與呂昆陽兩人不敢馬上貿然沖進去救人;於是連震永與呂昆陽兩人一左一右,分別從小屋的前後悄悄潛近。
還沒靠近小屋,便听到從小屋內傳出的說話聲——
「……老娘可沒忘記你呢,一定要給你相公一個大禮才行。」伴隨著婦人的說話,幾聲陶瓦的破裂聲傳進了連震永與呂昆陽耳中。連震永正納悶著不知發生了何事,婦人的腳步聲已來到門口,連震永趕忙往旁一閃,就在婦人從屋內街出的同時,連震永一掌擊下,恰恰擊在婦人的後頸,婦人連出聲的機會都沒有,便已倒地不起。連震永不敢掉以輕心.小心探頭朝屋內一看。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差點驚岔了氣!
屋內早已大火處處,濃密的黑煙充滿了整個空問!就在連震永這一停滯,幾縷火舌已從小屋中的隙縫竄了出來,大火更無情地往上直延燒到了稻草鋪就的屋頂。
現在,連震永明白了適才听到的陶瓦碎裂聲是什麼了,那是裝了油的瓦罐,瓦罐一碎裂,本就是易燃的木板及稻草,沾上了油以後,一遇上火,便一發不可收拾,看來,婦人根本就不打算放曲同心回去。
一篷篷的稻草落了下來,燒灼的嗶啵聲處處可聞︰
曲同心還在小屋里!連震永突然感到肝膽俱裂,紅了眼地就要往小屋內沖去,卻被趕上前來的呂昆陽給阻止?
「你瘋了嗎?!」呂昆陽一把抓住幾乎理智全失的連震永,硬是將連震永往後拖了數步。「這樣的大火,你進去不只救不了人,連你自己也活不了啊!」
「你放開我!」連震永根本顧不得自己的安全,只要一想到曲同心還在屋內,便完全失去理智。
呂昆陽見連震永連命都不想要了,哪里還肯放手!豈知連震永蠻力一起,雙臂一震,呂昆陽便突地被震得松開了掌,還往後退了數步;趁隙,連震永奮力一起,直往火里沖去,待呂昆陽再次沖上前欲阻止時,已經遲了一步了。
不知為何,此時連震永競想起了大哥連震宇曾對他說過的話,當時他還不願相信自己會為了任何一個女人而受千刀萬剮之刑;但現在,連震永一點也不懷疑自己會為了曲同心而受千刀萬剮之刑了;更甚者,他現在必須為了曲同心而受煉獄之火的紋身.可是他一點也不退縮;曲同心的安全,才是他是擔心的事,至于自身可能會受的傷痛,則根本及不上會失去曲同心的恐懼。連震永一個騰身,躍進了火場之中,高溫灼燙著他的肌膚,濃煙燻得他雙眼淚流不止;他無法看清,根本不知曲同心在哪里!
「同心!」連震永強迫自己冷靜,若他找不到曲同心,那兩人就真的要同時葬身在這火窟了。「同心!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角落中,被束縛住而蜷縮著身子的曲同心死命掙扎著,她听到了連震永的呼喊,想要回應,但被封住口鼻的她根本沒有辦法出聲,呼吸對曲同心來說愈來愈困難了,她知道自己就怏失去意識了。
強忍頭疼,曲同心強迫自己再次扭動身軀,朝連震永發聲的方向蠕動過去,終於,連震永看到曲同心了,心中一喜,趕忙沖上前去。曲同心此時早已撐不住了,眼淚模糊了視線,空氣也無法再進入口鼻中,她知道她就要死了,她好想在死前看連震永最後一眼,最梭一眼就好了……
在失去意識之前,曲同心看到了連震永,終於,她笑了。
連震永沖到了曲同心面前,當他看到被捆綁成猶如煮熟蝦子般的曲同心時,真恨不得沖出去朝趴在地上的婦人狠狠踹上幾腳,不過他知道他沒有那多余的時間,他彎,正打算抱起曲同心的同時,頭頂上卻傳來驚心動魄的爆裂聲。
屋頂終於塌了下來,火雨般的飛屑燒痛了連震永,但這不是最嚴重的,屋頂上的梁柱早已燒成火柱,並且直直朝兩人身邊砸了下來,為了護住曲同心,連震永單手撐起梁柱,不顧火舌燒痛了他的掌,也顧不得爆裂開來的火舌紋上了他的臉。
連震永只覺左臉及左眼一陣灼痛,但他還是勉力撐持住;他一把將梁柱往旁一拋,強忍著劇痛,彎身抱起曲同心,終於沖出門口時,身後的門板卻倒了下來,壓上了連震永的背,連震永被這一沖擊,只能將懷中的曲同心朝呂昆陽拋去,接下來,就不省人事了。
第十章
曲同心已經有月余沒見到連震永了。自她從床榻上清醒以後,她不止一次問到連震永,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清楚;每個人都只知道,她是由呂昆陽送同曲府的,至於連震永,則從頭至尾沒有出現過,達呂昆陽等人都失去了蹤影。
曲同心心里擔心不已,在無法確定連震永是否安好的情況下,她根本無法安心養病。
雖然曲同心的狀況並不是太嚴重,她於衣衫外的肌膚,有幾處被火星飛燙的小傷;頸部、手腕及腳踝則是被捆綁而弄出擦傷,但在經過月余來的治療後,燙傷處只剩下淡淡的疤痕,擦傷也已無礙,唯一不能下榻的原因,是她的頭傷。
但這些她都不放在心上,她只擔心連震永。為何連震永沒來看她?是不是受了更嚴重的傷?如果受傷了,人又在哪兒呢?連震永到底去了何處?為何一點音訊也無?一想到此,曲同心更是無法繼續待在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