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憑你的安排,但是請允許我只賣藝,不賣身。」
「賣藝?你會什麼?」鴇母狐疑地凝睇她,只見她身影一轉,把身後的瑤琴取來。
「琴藝。」
「琴呀……你會彈得比媚娥好嗎?除此之外,還會什麼?」
「沒有了。」
「這樣呀……」鴉母再仔細端詳那張醉人的臉龐,若不把她留下來實在太可惜了。「好吧,你就留下來。」
「多謝。」她笑彎了眼。
「咦,咱們是不是見過?」她突然覺得有幾分面善呢!
「沒有。」
「這倒是,若有見過,我怎麼可能忘記你這麼個美人胚子?」鴇母解決了心中的疑惑,臉上大喜,看來酥香苑又會有更多的大爺上門!
???
必灝熙已有數日未好好闔眼休息,比往常的情況更糟。
今日一大早便起床了,一下床小心翼翼地想往一旁繞過,才突然想起涼席已經收起來,習慣賴床的洛琴心也不在了。
走到井邊打水,正要拉起水桶之際,手頓了頓,眼楮不由自主的往身旁瞧去,那抹熟悉的綠影不在了。
「該死!」煩躁地將水桶甩回井里,水桶強力撞擊井的圓牆,發出破裂巨響。
這種不由自主的情況打從洛琴心離開後就沒有停止過,一直在重復,已經有五天的光景,他完全不像自己。
頭兩天以為終會回歸原本沒有她的日子,過他孤傲的生活,然而事與願違,那股說不上來的想念與日俱增,啃蝕他的心,打亂他的步調。
她對他下了什麼迷咒?!
「大少爺。」雕龍拱門探出一顆頭顱,是揚文府內帳房的劉管事。
今天也不知道走什麼霉運,一大早就被人叫醒,說是老爺叫他來請大少爺到前廳去,他一听差點嚇破膽,如果這時候大少爺未起床,豈不是要他左右為難?
必灝熙心中煩躁極了,臉色不悅地問︰「誰準你進來的?」
「老爺請您到前廳一趟。」劉管事站在拱門外,神色謹慎地回答。
「他找我做什麼?」定沒好事!
「老爺沒說。」
「嘴巴長在你臉上是干什麼用的?不會問嗎?你去回話,就說我還未更衣,晚一點過去。」
「是。奴才先退下了。」劉管事仿佛撿回一條命似地快步離去。
他喜歡看人畏懼他的樣子,多麼賞心悅目,他永遠都可以站在頤指氣使的高位。
他們在你面前唯唯諾諾、卑躬屈膝的,但你轉過身之後呢?
洛琴心的一段殘酷陳述忽地躍進腦海,享受的快感倏地急遽下降。
又想起她了!
尖酸言詞、逗趣的鬼臉、不怕死的態度,以及她身上特有的淡雅馨香,忽然間變得異常鮮活。
他又低咒一聲,更衣見關京揚去了。
???
「爹,我沒說錯吧!必灝熙最近囂張得可以,連你派人叫他他都推托,好像他真的是關家大少爺,全都是他在做主似的,看了就討厭。」關笑緣嫌惡地撇嘴,他受夠了關灝熙的跋扈乖張,幾日來,在關京揚面前說了不少是非,就希望爹能想出個法子治他。
「他的確是翅膀硬,能離巢自飛了。」關京揚拉長一張臉,當年會留下關灝熙是為了掌控他的人生,讓他擁有墮落糜爛的習性來滿足個人私欲,但年復一年,關灝熙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目中無人,也許是要有點行動了。
「十年了,他在我們家白吃白喝,甚至拿大把白銀往外撒,咱們都隱忍不去計較,他也太不識趣,也不想想今日的奢華生活是誰給的,咱們只要一聲令下,他就得乖乖地滾出揚文府,看他還能囂張到何時?」
「笑緣,火氣別這麼大,我自有法子對付他。」精于算計的眸子瞟向簾後,一個壯碩大漢,腰間佩著刀,恭敬地等他吩咐。
與關灝熙有十年的默契,他不想在一席話之間全被破壞掉,他的掌控未褪。
「爹,怎麼能不生氣?我才是貨真價實的關大少爺!」
「冷靜下來才能運籌帷幄,浮躁只會壞大事。」說起來他是佩服關灝熙的,他的忍耐和毅力真是旁人少有,十年不造次,頂多是愛對笑緣冷嘲熱諷,對于這樣一個人,連他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叔叔,早。」關灝熙一身青衫,舉止間充滿飄逸。
必笑緣見到他,臉臭得撤到一邊,拿著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
「灝熙,坐,咱們叔佷聊聊,聊完後一道去飯堂用膳。」關京揚笑著坐上大位,表面上無任何不悅。
「是。」
「听笑緣說前陣子你收了一個奴才在竹峰閣伺候你,是嗎?」
「是。」他臉色愀然一變,那張俏麗的臉蛋又亂了他的思緒。
「他服侍得如何?你還喜歡嗎?」關京揚笑著,眼都眯成一直線,這些似由肺腑發出的關心之言,在關灝熙听來其實刺耳不堪。
「我叫她滾了。」
必笑緣不以為然地冷哼,「誰相信你的鬼話?這幾天你一反常態,整天鎖在竹峰閣內,連酥香苑都沒踏進半步,三歲小孩都知道你是為了一個男人,才會足不出戶。」
「笑緣,閉嘴。」關京揚嚴厲地斥責,轉向關灝熙時又是一張溫和的臉,「灝熙,你說的可是真的?」
「佷兒從不騙叔叔的。」
必京揚笑著走近他,善意地拍拍他的肩頭,「說真的,我是疏忽你了,這麼多年來就因為你客氣的說不需要奴才,叔叔就以為你不需要,前些日子,你辦琴藝大會挑選下人,我才深深地頓悟,像我們這種大戶人家,哪有不需要奴才的道理?」
「叔叔——」關灝熙緊鎖濃眉,已洞悉關京揚的心計。
「張淙。」關京揚轉頭喚了一聲,從簾後走出一名強壯的男人。「今後灝熙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寸步不離的跟隨他,無論任何需要,都盡可能完成,不能完成的事情再來秉告我,明不明白?」
「謹遵吩咐。」張淙拱手作揖,粗獷黝黑的臉面無表情。
「叔叔,洛琴心之所以被我逐出竹峰閣,並非她不夠好,是我不能習慣有人跟從,所以叔叔的好意佷兒心領了。」俊俏的臉龐不再裝出敷衍的笑,認真地請求關京揚收回成命。
「不成,那些卑微的奴才當然不合你意,所以我特地從魯東找來張淙,他是一等一的隨從,擅于使刀,在魯東一帶享有盛名。」
「佷兒一來不曾與人結仇,二來不愛舞刀弄槍,這等一流好手還是留下來保護叔叔比較妥當。」話中影射關京揚仇人甚多,又特愛看人互相殘殺,不留下來是浪費了張淙的長才。
必京揚臉色泛青,強壓住滿腔不悅,「這是哪兒的話?灝熙,你太客氣了。張淙,還不快快見過你的主子?」
「大少爺。」張淙略微頷首,表示對關灝熙的尊敬。
必灝熙見推不掉,便謝過關京揚,但並沒有留下來用早膳。
一路走回竹峰閣,張淙亦步亦趨地緊跟著。
必京揚真是擅于奸計,派個眼線隨時掌控他的行動。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與關京揚正面交鋒,這次他暫居下風。
然而由此事看來,關京揚已經有些不耐了,他在揚文府悠哉的日子不多,現下關京揚取得主控權,而他亦不能示弱,他會要回主權。
他的敵人不想玩捉迷藏的游戲,那麼他亦無心戀棧。
爹娘的殺辱之仇,他會狠狠地向關京揚討回。
第六章
「關大少爺,您終于來了,您可知道媚娥因為思念你,茶不思、飯不想,一顆心全懸浮著,給我得罪了不少客人呢!現在您來了,她的心病總算有救了。」鴇母嘰哩呱啦地奉承著,瞥見他身後面無表情的男人,問道︰「這位大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