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克把電話掛好,陷入沉思之中。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擔什麼心。」梅蒂說道,可是實際上她明白的。
「我想再喝一杯酒。」派克說著就朝酒櫃走去。
「派克,」梅蒂的聲音在發顫。「這件事和我有關,我想我有權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是想起過去有一些案例。有的人打著律師的幌子騙財,而且通常都是在貧民區。有的人真正是律師,卻把訴訟費納入自己腰包,然後自己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就算是‘認可’了。」
「那怎麼行呢?」
「通常離婚申訴都是由律師起稿,只要法官簽了名就成立。所以他只要冒名簽字即可。」
「可是他們怎麼能夠不被人發現呢?」
「他們通常只接一些沒有爭議的案子,包括離婚案。」
梅蒂把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她打起精神說︰「可是在這些案子中的雙方當事人如果守信,也許法庭會認可他們的離婚協議書,就算沒有正式提出法院判決也沒有關系?」
「沒有那回事。」
梅蒂覺得剛才酒喝太多,有一點頭昏。「那麼法庭對那些以為已經離婚的人怎麼處置呢?」
「如果他府已經再婚了,法庭不會判他們重婚罪。」
「很好。」
「可是會判他們第二次婚姻無效,得將第一次婚姻再經由合法程序撤銷。」
「老天!」梅蒂跌坐在椅子上。她的離婚一定是有效而合法的,一定!因為她無法想象會有另一種可能。
派克這才注意到她有多難過,于是伸手撫摩她的頭發。「就算那個律師不屬于公會,只要他真的向法庭申請了,那麼離婚還是合法的。」
她抬頭看他,眼里充滿憂慮。「我明天請人查查看法院里有沒有記錄。如果有記錄,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派克安慰著她,希望能使她那雙可愛的眸子再度恢復神采。
第二天,梅蒂的工作照樣忙碌不堪,然而她一有空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望著電話,希望派克會打電話告訴她不必擔心離婚的事情。
一直到將近五點鐘的時候派克才打來。梅蒂緊張地抓起話筒。「查得怎麼樣?」她問道。
「還沒有結果,」他答道,然而口氣中卻有一股新興的緊張成分。「查洛土不是律師公會的會員。我現在還在等法院查資料的回音,幾個小時之內就會知道的。你今天晚上會回家嗎?」
「不會,」她嘆了一口氣。「我要到家父那里去。他要為戴參議員舉行一個小時的生日宴會。你打到那里找我吧。如果太晚我已經離開了,你就打到我家。」
「我會找到你的,別擔心。」
想要不去擔心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梅蒂覺得要帶笑應付人越來越吃力。晚餐已經結束一個小時了,派克仍然沒有打電話來,客人都坐在書房里,打算喝一杯酒再走。
有人打開了電視看新聞。「今天的晚宴真好,梅蒂。」戴參議員的太太說道,然而梅蒂卻沒有听見她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麼,因為電視上播出的是芭芭拉•華特絲對費邁特所作的專訪。
在場的客人都看過孟倩玲寫的專欄,自然以為梅蒂會對費邁特的說法很感興趣。他們朝梅蒂投以好奇的一瞥,然後不約而同地回頭看看電視畫面上的邁特。他的聲音充滿了整個房間,他正談到購並和結婚那一段。
他的微笑令梅蒂氣得咬牙切齒,當初就是這個笑容令她心動的。電視很快的轉到其他新聞去了,可是戴參議員卻不容梅蒂松懈,他友善而好奇地回頭問她︰「我想我們這里的人都看過孟倩玲寫的專欄了,梅蒂。你可不可以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告訴我們你為什麼不喜歡費邁特?」
梅蒂設法擠出一個跟邁特一樣的懶洋洋的笑容。「不可以。」
大家都笑了,但梅蒂可以看出他們更好奇了,于是她假裝忙著整理沙發靠墊。戴參議員這時又對她父親說︰「伍賓塞,已經推薦了費邁特加入葛倫俱樂部。」
梅蒂心里咒著邁特不該來芝加哥,一面想用眼光警告她爸爸,但他已經按捺不住脾氣了。「我相信我們這房間里的人一定有足夠的影響力否決。」
藍法官這時插話進來。「你希望我們這麼做嗎?」
「一點也不錯。」
「如果你相信他不夠資格,那麼我也一樣。」法官說道。然後其他客人也都點點頭。梅蒂知道邁特要加入葛倫是毫無希望了。
「他在南村那里買了一大塊地,」法官說道。「想讓那里重新規劃,然後蓋一處大型的高科技工業區。」
「是嗎?」她父親問,梅蒂知道他在打主意了。「土地規劃委員會里有我們認識的人嗎?」
「有幾個,保羅和——」
「老天!」梅蒂笑著打斷他的話,同時懇求地看她父親一眼。「沒有必要因為我不喜歡費邁特,你們就都把槍口對著他。」
「我相信你和你父親一定有很好的理由。」戴參議員說道。
「那當——」
「不是的!」梅蒂打斷她父親的話,然後嫣然一笑,對大家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十八歲時費邁特曾經打過我的主意,所以我爸爸始終不肯原諒他。」
「現在我知道我是在哪里看過他了!」史太太喊了出來。她看看她丈夫,然後對梅蒂說︰「好些年以前在葛倫俱樂部!我記得那時候我還在想他真是一個特別英俊的男孩子……還有你,梅蒂,是你介紹我們認識的。」
這時戴參議員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放了梅蒂一馬,打斷了這個話題。「好吧,我得趕飛機到華府去……」
半個小時以後,梅蒂和她父親在門口送最後一位客人離開時,卻看見又有一輛車駛上車道。「這會是誰?」她父親問道她認出了車子。「是派克!」
「在深夜十一點的時候?」
梅蒂開始發抖,繼而又看見了派克陰沉的臉色。「我正希望晚宴已經結束了,」派克說道。「我得和你們談一談。」
「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菲力有點生氣,也有些不明所以。
「派克,」梅蒂說道。「我爸爸有病——」
「我不會讓他太擔心,」派克保證著,一面近乎推著他們走回屋里。「可是他必須知道事實,我們才能知道應該怎麼處理。」
「別把我當成不在場的第三者,」菲力說道。他們走進書房。「什麼事實?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菲力在書房門口站著,說︰「我想你們兩個人都應該坐下。」
「見鬼,派克,別吊我胃口讓我更生氣。」
「好吧,菲力。昨天晚上我偶然看了一下梅蒂的離婚協議書,發覺里頭有些問題。你記不記得,八年以前報紙上有個消息說,有一個律師收了客戶的錢卻納入私囊,根本沒有正式向法庭提出訴案?」
「記得,那又怎麼樣?」
「五年前又有同樣的情形。南區有一個叫杜約瑟的人騙了五十幾位客戶的錢。他在法學院只念了一年的書就被學校開除了。後來他就專門在貧民區騙那些教育程度低的民眾,而且只接辦一些不需法庭對質的案于,譬如協議離婚和遺囑簽署之類的——」菲力的臉僵了一下,然後就沒有任何反應了。
梅蒂跌坐在沙發上,胃在翻攪。她的腦子雖然已麻木地接受派克尚未說出的事實,可是心里卻在尖叫著否認。「如果有客戶來找他辦離婚,他先確定雙方都沒有異議,或是有一方根本不見蹤影,然後就跟客戶要錢,幫他們寫離婚協議書,連法官簽名都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