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羅蘭瘋狂地想要解釋。「菲力認為你雇用間諜混入他的公司,所以他派我來查出是誰。而且——」「性韋的才是雇用間諜的人。」尼克惡毒的冷笑。「你就是他的間諜!」他松開手,想把她推開。她卻絕望地攀住他。
「求你听我說!」她發瘋似的乞求,「不要對我做這種事!」
尼克甩開她的手,她整個人撲倒在地上,泣不成聲,肩膀不停抽搐。「我那麼愛你,」她哭的歇斯底里。「你為什麼不肯听我說,為什麼?我只求你听我說——」「站起來!」他大喝一聲。「然後把你的襯衫扣好。」他已經往門口走去,羅蘭仍然抽噎不止。她理好衣服,一只手撐在咖啡桌上,緩緩站了起來。
尼克扭開門,三個警衛一起站上前來。「把她帶走!」他冷冰冰地吩咐他們。
羅蘭茫然望著走近她的三個人,他們要抓她去坐牢了。她的眼光轉向尼克,最好一次沉默的懇求他听她說,相信她。
尼克的手插在口袋中,冷然迎接她的目光。他的臉宛若石雕木刻,眼楮是兩片灰色的冰塊,只有他繃緊的下頜肌肉微微顫動,泄漏他的確有知覺。
三個警衛圍近她,其中一個抓住她的手肘。羅蘭掙出他的掌握,蘭綠色的大眼楮像兩潭痛苦的深淵。「不要踫我!」她頭也不回地隨著他們走出去,穿過沉靜、荒涼的接待處。
必上門後,尼克又坐回沙發,兩手擱在膝蓋上,瞪著羅蘭把投標單交給韋菲力的那張黑白照片。
她實在很上相。他想著。心里涌上一股五味雜陳的痛苦。那天風一定很大,她卻連件外套都沒穿。那張照片捕捉了她側面美好的輪廓,以及迎風飛揚的秀發。
那是一張羅蘭出賣他的照片。
尼克費力的咽下一口苦水。這張照片實在應該照成彩色的,他想。只有黑白還不能顯出她晶瑩的肌膚,燦爛的秀發,以及澄澈的蘭綠色眸子。
他把臉埋入手中。
三名警衛無言地護送羅蘭穿過大廳,那兒還擠滿遲走的員工。混在人潮之中,羅蘭逃過了好奇的旁觀者的指指點點。其實她並不特別在乎有誰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樣子,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外面天已全黑,還飄著雨點,可是站細雨寒風中,只穿了一件薄薄襯衫的羅蘭卻渾然不覺刺骨的寒冷。她茫然地望向路邊,以為會看見一輛警車等在那兒,可是什麼也沒有出現。她左邊和後面的警衛都往回走了。右邊的警衛卻遲疑了一下,終于同情地問他一句︰「小姐,你有外套嗎?」
羅蘭一雙痛楚的眸子看著他,「有。」她空洞的回答。她當然有外套,跟她的皮包都還放在吉姆的辦公室里。
那個警衛左顧右盼,好像希望有輛計程車開出來,送她一程。「我去替你拿來。」他終于開口,轉身追上他的同伴走進大樓。
羅蘭站在人行道上,冰冷的雨點像千萬根細針般,刺在她發上和臉上。看來她是不會被扭進監獄了。她身上既沒錢,也沒鑰匙,她根本不知何去何從。恍惚之中,她轉過身子,開始沿著街道走下去。正好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大樓出來,匆匆向她走來。有一瞬間,她胸中又燃起一股痛苦的希望。「吉姆!」當他和愛佳沒留心到她,整要走過去時,她趕緊喊住他。
吉姆陡然回過頭來,瞟她一眼,眼里盡是譴責和怒意。羅蘭的胃又開始痙攣。「我對你無話可說。」他只有一句話。
所有的希望又再度幻滅,留給羅蘭的只是一片麻木。她掉過頭,冰凍的雙手插入軟呢裙子口袋中,瑟縮的往前走。才走了幾步遠,吉姆卻趕上來抓住她的手臂,轉過她的身子,「穿我的外套去吧!」他的表情還是充滿敵意。
羅蘭小心地把手抽出來。「不要踫我!」她鎮靜地說。
吉姆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驚慌。「穿上我的外套。」他粗著嗓子重復,開始要月兌下自己的大衣。「你會凍死的。」
凍死才好!羅蘭不理會他遞過來的衣服,抬眼望著他。「你也相信尼克相信的事嗎?」
「每個字都信。」他冷然回答。
抬起一張濕漉漉的臉,羅蘭莊嚴的說︰「那麼,我不要你的外套。」
她開始要轉身,卻又停了下來。「不過當尼克發現真相之後,你可以替我轉告他一句話。」她哆嗦著說︰「告。……告訴他。……他別來找我,要。……要他離我遠遠的。」
羅蘭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她只是自動走過八條街,去找一戶肯免費收留她的人家——東尼的餐廳。
當她冰凍的指節敲在餐廳後門時,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門一開,她看見東尼穿這大禮服,一身打扮和廚房嘈雜混亂截然成對比。「羅蘭?」他說。「小羅蘭,我的天呀!多明、喬伊,」他楊聲大喊。「趕快過來!」
羅蘭是被東尼的大嗓門吵醒的。她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被窩里,渾身的骨頭又酸又疼,好像被人毒打過一樣。而門外傳來東尼連珠炮般的大嗓門,隔著幾條街都可以听見。羅蘭的心猛然一抽,他們在打電話給尼克。
「尼克,你最好趕快過來,」東尼說。「羅蘭出事了。她昨天到這兒時凍個半死,身上又沒穿大衣,也沒帶皮包,什麼都沒有,昏睡了一天。到底——什麼?」他的聲音頓住了。羅蘭正打開門,看見他一張臉漲得通紅。「你怎麼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尼克!我——」他頓了半晌,也不知尼克說了些什麼,卻見他拿開話筒,眼楮瞪的像銅鈴般大,活像它長了牙似的。「尼克居然掛我的電話。」他告訴幾個兒子,轉身正看見羅蘭虛弱地站在門口。
「尼克說你竊取他的情報,說你是他繼父的情婦。」他告訴她。「他說再也不要听到你的名字。還有,如果我再多說一句,他要取消他的銀行給我的貸款。尼克那樣對我說話——他居然那樣對我說話!」他不可思議地一再反復。
羅蘭緩緩走上前,一臉的哀傷欲絕。「東尼,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不了解。」
「我知道他對我說話的樣子。」東尼氣鼓鼓地說,然後他也不理她,徑自又拿起電話。「瑪里,」他對著話筒說。「你立刻叫尼克听。」他停了一下,顯然瑪麗問他一個問題。「是的。」他回答。「跟羅蘭有關。什麼?對,她在這兒。」
東尼把話筒交給羅蘭,他臉上又是生氣,又是受到傷害的表情讓她看了格外難過。「尼克不肯接我的電話,」東尼說。「可是瑪麗要跟你說。」
羅蘭接過電話,「喂?瑪麗。」她說,聲音里半是驚懼,卻又隱隱帶著希望。
瑪麗的話儼如寒霜。「羅蘭,你害的我們這些愚蠢的信任你的人已經夠慘了。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別再拖東尼下水。你可以向不曾虛聲恫嚇,他會說到做到。你听清楚沒有?」
羅蘭把最後一次絕望咽進去。「一清二楚。」
「好。那麼我建議你在那里再待一個鐘頭,公司的律師會把你的東西送過去,順便說明你的法律立常我們正準備透過韋菲力通知你,既然你在東尼那兒更好。再見!」
羅蘭跌坐在椅子上,難堪的抬不起頭來,生怕又要面對吉姆和瑪麗那種譴責的眼光。
東尼的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羅蘭費力地吸進一口氣。「律師把我的皮包拿到後,我立刻就走。」她緩緩抬起眼楮,看見的不是輕蔑,卻是四張同情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