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事情’,瑪麗告訴我,尼克象顆定時炸彈似的,一觸即發。她說你忍受壓力的能耐真大,你已經贏得她全心全意的欣賞了。」他安靜地說。
「我也喜歡她。」羅蘭說,一提到尼克,她的眼里就蒙上一層陰影。
吉姆目送她上樓後,立刻拿起話筒,按了四個號碼。「瑪麗,上面空氣如何?」
「充滿火藥味。」她輕笑道。
「尼克下午會在辦公室嗎?」
「會。干嗎?」
「我要給他點一把火,看看會怎樣。」
「吉姆,別亂來!」她低聲警告他。
「五點左右再見,我的好瑪麗。」他笑著說,完全不理會她的警告。
羅蘭午餐回來後,發現她桌上擺著一束鮮艷奪目的紅玫瑰。她抽出底下附帶的卡片,滿頭的霧水。那上面只寫著「謝謝你,甜心。」署名只有一個吉字。
羅蘭一抬頭,尼克就站在門邊。他的肩膀隨隨便便靠在門框上,確實一臉的霜寒雪冷。「神秘的愛慕者送的嗎?」他冷峻地問道。
這是四天來,他對她說的第一句題外話。「不是什麼神秘的愛慕者。」她含糊其辭。
「那麼是誰?」
羅蘭立刻緊張起來,他看起來那麼生氣,提到吉姆的名字只怕不妙。「我還不能完全肯定是誰。」
「你不確定是誰?」他一字一句地蹦出來。「你認識的男人里面,有幾個人名字里面帶個吉字?他們里頭又有多少人覺得值得送你一百元的玫瑰,只為了說聲謝謝?」
「一百元?」羅蘭失聲喊了起來。她是在被這個數目嚇呆了,根本沒注意到尼克曾擅自看過她的卡片。
「你的經驗一定更加老到了。」尼克冷笑著說。
羅蘭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氣,可是她卻抬高了下巴。「我現在有更高明的老師了!」
尼克從頭到腳冷冰冰地看著她,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回辦公室,一陣個下午他都沒再招惹她。
五點過五分,吉姆走進瑪麗的辦公室,穿著他的灰毛衣,捧著兩只盤子,上面盛了四塊他的生日蛋糕。他把蛋糕放在瑪麗的空桌上,轉頭去張望尼克的辦公室。「瑪麗呢?」他問。
「她一小時前走了。」羅蘭說。「她要我告訴你,最近的滅火器在電梯旁,天曉得她是什麼意思。我得把這幾封信拿進去給尼克,我馬上就回來。」
她一邊起身,繞過辦公桌,低著頭看自己手上的信。冷不防吉姆一把抱住她,嚇得她動彈不得。「我好想念你,親愛的。」他說。
餅了一會兒,他又猛然松開手,讓她踉踉蹌蹌後退了一步。「尼克!」他說。「瞧我的毛衣,這是羅蘭送我的生日禮物,她親手織的。我也給你帶來了一塊生日蛋糕,也是羅蘭烤的。」完全無視于尼克的滿臉陰霾,他又笑著繼續說︰「我得下樓去了,」他對羅蘭說︰「待會兒見,愛人!
「然後他才走了出去。
震驚之余,羅蘭瞪著他消失的背影,直到尼克轉過她的身體,她才清醒過來。「你這個記恨的小婊子,你居然把‘我’的毛衣給他!你還給了他什麼原來應該屬于我的東西?」
「什麼?」羅蘭重復他的話,聲音高了半階。「你在說什麼?」
他的手緊緊抓住她。「我的甜心,我說的是你那美妙的身體。」
羅蘭從驚訝轉為憂慮,又轉為怒氣騰騰。「你居然還敢罵我,你這個偽君子!」她氣得連害怕都忘了。「打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告訴我,女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有權力和她喜歡的任何男人上床。而現在——」她幾乎為之氣結。「——而現在,你以為我這麼做了,由來罵我!哼,尤其是你,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這個床上奧運會的美國代表!」
他好像燙著了似的猛然松開手,用一種極力按捺的聲音說︰「滾開,羅蘭!」
當她走後,他走到酒櫃旁,給自己斟了一杯烈酒。痛苦與憤怒卻像毒蛇啃蝕他的心髒般,令他難以自持。
羅蘭有個情人,她也許有好幾個情人。
懊悔如潮水般向他涌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又雙星星般眼楮的小傻瓜,堅信相愛才能。她美麗的身體已經給別人糟踏過了。他心里立刻映出一副磨人的畫面︰羅蘭光著身子躺在吉姆懷中。
他一口吞下整杯酒,又斟上另一杯,像要驅除這種痛苦、這種幻想。拿著酒杯回到沙發上,他一坐了下來,兩腳架在桌子上。
酒意慢慢涌上來,他逐漸感覺到怒火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麻木。在那中間,除了錐心疼痛的空虛之外,一無所有。
「你到底是給什麼沖昏了頭?」此晨羅蘭一見到吉姆,劈頭就問。
他微微一笑。「就說是一種控制不了的行動吧!」
「我說是瘋狂!」她直說到他臉上去。「你沒看到他氣的那副樣子,他還罵我!我——我覺得他瘋了。」
「他是瘋了。」吉姆忙不迭的同意。「他是為你瘋狂了,瑪麗也這麼說。」
羅蘭轉著眼珠。「你們都瘋了!我還得上樓去替他工作,我該怎麼辦?」
吉姆輕笑出聲。「千萬千萬要小心。」他勸她。
一個鐘頭之內,羅蘭就知道吉姆的意思了。而接下來的幾天中,她就像在鋼索上工作似的。尼克開始向風車一樣,驅使每個人團團轉。上至經理,下至小弟,沒有一個人不在暴風圈內,沒有一個人不求自保,就怕不小心踩到了他的尾巴。
如果他對某個人的表現覺得滿意,就冷淡、客氣的對待他。萬一不滿意,而他通常不會滿意——他就極盡其諷罵之能事,听的羅蘭毛骨悚然。為了表示大公無私,他的怒氣所及,上至副經理,下至總機小姐,無一幸免。副總給他罵的手心冒汗,總機小姐則眼淚汪汪。高級經理一個個神采飛揚地走進他的辦公室,幾分鐘後便想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給罵了出來。搞到最後,每個排隊等候挨罵的人,都戰戰兢兢把報表檔案抱在胸前,好像這樣就可以檔一點他的炮火似的。
到了第二個星期,八十層樓的低氣壓開始一個部門傳過一個部門,一樓傳過一樓。等到星期三,整幢大樓已經一副草木皆兵的氣氛,再也沒有人敢在電梯口或影印機旁談笑。在這一片緊張氣氛中,只有瑪麗依然不為所動。事實上,在羅蘭看來,好像局面越火爆,瑪麗越開心似的。不過瑪麗一向可以躲過尼克的尖嘴利舌,羅蘭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尼克對瑪麗一向很禮貌,至于史維琦,她每天至少打電話來找他三次,他簡直是魅力十足。不管他又多忙,或者正在做什麼,他總有時間留給史維琦。不論何時,只要她打來電話,他就會拿起話筒,往椅背一靠。從羅蘭的辦公桌這邊,可以听見他低沉的聲音里頭,那股懶洋洋的挑逗預期,而那種語氣時對另一個女人說的。羅蘭每听一次,心就絞痛一回。
星期三晚上,尼克預定要飛往芝加哥。羅蘭正殷切地盼望他離開。這些天來,她一直都像他的箭靶一樣,動不動就要受他的冷嘲熱諷。多少次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淚水在她眼里直轉,然而她總是咬咬牙硬撐了下來。她真心希望他快走。
尼克預定搭當晚六點鐘的飛機走。四點鐘左右,他要羅蘭進會議室,幫瑪麗作記錄。會議正在進行當中,羅蘭立刻坐下來,攤開速記簿,埋頭奮筆疾書。冷不防耳邊響起尼克的怒斥聲。「安先生,」他的話像刀子一樣利。「如果你的眼楮不要盯著譚小姐的胸部,我們其余的人就可以結束會議了。」羅蘭雙頰緋紅。可是那個可憐的老先生卻一張臉漲成豬肝色,一副要氣暈過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