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我怎麼可以殺生呢,不行的。」邢念眾把頭搖的像波浪鼓,他為了不殺生,甚至早幾年就改吃素了,盡避吃素常讓他餓的頭昏眼花、四肢無力,但他還是不改其志,仍舊守著不殺生的戒律。
「你是和尚,還是道土?」
「都不是。」
「既然你不是和尚,又不是道士,為什麼不能殺生,而且就算是和尚、道士,殺人的仍不在少數,你看來是江湖人,江湖人又如何會不殺人?」她冷笑道。
「人有選擇的自由,我雖是江湖人,但我可以選擇不殺人、不殺生。」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你沒听過嗎?我不相信你能自己做選擇。」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她從未選擇過,向來只由著別人選擇她的命運,所以她不信人能自我作主。
「不是不能,而是不願,因為自己做選擇就必須自己負責任,很多人怕負責任,所以索性讓別人幫他作主,這是逃避的方法,是不對的。」邢念眾搖頭反對她的說法。
「好,那我不想別人救我,你違反我的選擇,所以你有責任殺了我。」她透過黑紗,冷笑道。
這……活不是這麼解釋的……你……真不想活?」邢念眾搔著頭,傷腦筋的看著她,誰人不貪生?就這姑娘不想活,真是怪哉。
「誰說我不想活?」
「你想活,卻又要我殺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他不解的瞪著她。
「我想活,卻不想欠人恩情,你救我,我就欠了你的恩情,這與我的原則不符。」她沒有高低起伏的聲調,仿佛事不關己。
「哎!泵娘——」
「我叫司徒無艷。」听見他開口閉口姑娘,听得她心煩,她不想對著一個不知道她是誰的人說話。
邢念眾怔了怔,半晌才又道︰「無艷姑娘,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可能殺你的,所以你死了那條心吧。」
無艷盯著他。方頭大耳,除了一雙會笑的眼和總是往上彎的嘴外,根本說不上好看,更構不上英俊,無艷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什麼會因為他的笑而浮動。
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好,我不再逼你殺我。」
邢念眾听她不再逼他做殺生的事,不免松了口氣,拼命點頭道︰「你想通就好。」
「可是我要跟著你。」無艷有些惡意的看著他的笑臉僵住。
「跟……跟著我?為……為什麼要跟著我?」天啊!他不會又遇上要以身報恩的女人吧!他明明長的一點都不英俊,既沒財又沒勢,可是那些被他順手救了的姑娘怎麼就是看上他呢?
「我不想平白欠人恩情,所以我決定幫你做一件事,只要你說得出來,不論生死,我一定會為你做到。」她淡淡的聲音中有絲嘲弄。
「啊」原來如此,他還道他真有那麼大的魅力,能惹得眾多姑娘願意委身下嫁。
他搔搔鼻子,為難的說︰「可是我沒有什麼事啊。」
「現在沒有,以後總會有。」
「要是以後也沒有呢?」他看不透黑紗下的臉,卻忍不住好奇地問。她總不會要一輩子跟著他吧?
「除非報了恩,否則我不會離開。」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回答了他的疑問。
「我真的沒有什麼想做的事,而且就算有,我也會自己去做,不需假他人之手,所以我真的不用你報恩。」他眉頭打了好幾個結,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他救過不少人,但從沒遇過比她還難纏的人。
「不讓我報恩,那你就殺了我。」冷冷的一句話,叫邢念眾又哭喪了臉。
救人的是他,為什麼他反要被他救的人威脅呢?這還有天理嗎?邢念眾不由得唉聲嘆氣起來。
「無艷姑娘,我救你只是舉手之勞,你又何苦耿耿于懷,非得報恩不可?想開些,這一切是緣定,是命定,于我無傷,于你無恩,我們就不用太拘泥這種世俗的成見吧」他還是不放棄地勸道。
「于你是小恩小惠,對我卻是救命之恩,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你不想要我報恩,不表示我就不需要報恩。」她淡淡的說。
「可是我真的沒有什麼事要請你幫忙,所以你不要報恩好不好?」瞧他說的多卑微、多哀求啊。
「總之一句話,讓我報恩或殺了我,隨你選擇。」無艷絲毫不讓步。
如果他夠狠心,他真的會丟下她直接溜之大吉,但這種事他要是做的出來,他也不叫邢念眾了。
「這……難道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嗎?二選一,這實在是太嚴苛了吧?」邢念眾苦笑道。
「在我司徒無艷的眼中,不是黑就是白,不是一就-是二,沒有什麼第三個選擇。」無艷冷硬的說。
「你錯了,這人世間沒有絕對的黑與白,也不可能只有對與錯,很多事情都是黑中有白,白中摻黑,是一種灰色地帶,一個不見得對不對的錯……」
「我不需要你的金玉良言,省下你的口水去說給別人听吧。」無艷冷冷地打斷他的高談闊論。
邢念眾搔搔鼻子,不好意思地笑。
無艷輕哼一聲,不想跟他再做口頭上的辯論,索性又躺回草堆上,閉上眼假寐。
邢念眾見她躺下,也只有將想說的話吞回肚中,搖頭嘆氣地用手支著下頒發起呆來。
第二章
看著硬撐著受傷未愈的身子走在前頭的無艷,邢念眾不覺又是一嘆。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麼固執又倔強的女人,寧願逞強,也不願開口要求休息。這樣為難自己、不愛惜自己的女人,他還真的拿她無可奈何,也因此他總是不由得想多照顧她,當然,他的心光明磊落可比霽月,絕非有什麼私心,而是他天生的熱心腸又在作祟的關系罷了。
鄔夜星冷眼看著滿面苦惱的邢念眾,心情異常的高興。「她就是你最好的教訓。」
「教訓?鄔兄所言何意?」他拉回盯在她身上的視線,不解地問。
「你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他老實的回答。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沒啥好丟臉的。
「她就是最好的例子,警告你不要讓自己的同情心過度泛濫,否則會惹禍上身。」鄔夜星淡淡地說。
「她不是禍,是人。」邢念眾搖頭糾正他的用詞。
「不是禍嗎?別忘了她是落鷹殿的勾魂使,救下她,你就已經和那些自詡為正義之士的家伙為敵,留下她,更像是綁了個炸藥在身上,隨時炸得你粉身碎骨。」他微撇嘴道。
「我也不想留她,但她執意跟隨,我又能怎麼辦?」邢念眾抓抓耳朵,無奈的笑。
「以前那些女人你都可以一笑置之,揮揮手不予理會的離開,為何惟獨她,你放不下?」鄔夜星橫睨他道。
「不是我放不下手,你也知道她身子尚未恢復,若是讓她遇上什麼正義旗的人,那她不是又陷入危險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至少得等她完全康復後我們再走。」邢念眾小聲的說,深怕被前頭的無艷听到。
「現在不走,只怕到時你更走不開了。」鄔夜星若有所指的說。
「鄔兄,你太多慮了,我準備等她傷好,就悄悄離開,到時她自然會死心,不再執著報恩不報恩了。」他淺笑,依舊壓底聲音。
「只怕你就是走,也走不了多遠,她總會找到你。」鄔夜星沒有他想的那麼樂觀,從這兩天的觀察中,他大概明白司徒無艷是那種冷僻又固執,一旦決定了的事,不管多難都會誓死完成的女人。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司徒無艷和自己是同類之人一樣的冰冷。
也就是因為他們自身的寒冷,所以總會下意識的接近溫暖的光源,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邢念眾就像是溫暖的陽光,溫熱的讓人放心靠近,這也是為什麼邢念眾雖沒有潘安之貌,卻總是吸引著那些受過苦的女人青眯。但女人一旦陷入了,對邢念眾而言,只怕又是一筆情債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