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幽地嘆了聲,仰望微明的群星,突地一個念頭興起,她問︰「大哥,瞧見那顆最為耀眼的星子了嗎?」她的美眸晶亮地注視著他,極力克制那胡亂猛烈的心跳。
「哪顆?」他不明白地問著。
看著她仍穿著他的衣衫,一股極曖昧的想法竄入腦中,令他氣血一下凝聚起來,下月復的不適感再次困擾著他;雖知她之所以會穿著他的衣衫,乃因在這山野之間的不便所致,但他仍願將它想成,那是因她眷戀他的味兒。他嘴角輕揚地想著,甘之如飴地忍受著下月復蝕人的痛苦。
「北極星。」她語氣有些兒高昂,雙眸閃動著晶燦的光亮。
姜伯蓋望了望星子,再望望她,仍不懂她的語意。
「北極星怎麼了嗎?」
她此刻看來好美,那欲語還休的模樣,讓他好生騷動,極想……極想……一親芳澤!
她閃著充滿期待的眼眸,望著他那半俯的俊顏以及錯綜復雜的表情,吶吶地開口︰「大哥,我在想席家小姐就好比北極星般,那麼痴情地守在那兒,從未有過移轉,而大哥你就像是旭日般東升西落,情感一直沒個定處,這兩極化的對比,讓人不禁對席家小姐生憐。」這話可真委屈了她,想她何時曾將自己如此矮化?
又來了,姜伯蓋皺眉。
她總是不適時地潑他一桶冷水,冰凍他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勇氣。有些怪怨、慍色的他抿嘴道︰「無事提這些,作啥?」
他冷淡的口氣令她心灰意冷,她怒道︰「為啥不能提?大哥,可知少女芳華哪堪虛度?原是你負了人家,難道不該上門給人家一個交代?」
「婚約都已經退了,這不是已經有交代嗎?真不知你今晚是怎麼啦!」
姜伯蓋嘴快地出口後才發現席曼奴臉上奇怪的表情,他迷惑地望著她一臉的哀怨以及……不舍?!
他揉揉眼、甩甩頭,不會是看錯了吧?他發現她的眸子里浮上一層水霧,是淚!
他的心猛然狂跳起來……
席曼奴急急起身欲轉身離去,眼眸淨是藏不住的淚意,一向心高氣傲的她,說什麼也不想讓他瞧見她的脆弱。
人家都說了,婚約退了便是已給交代,她究竟還在寄望些啥?這不是自作賤又是什麼?
「奴兒!」
他急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仿佛不這麼做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般,令他感到深深的恐懼。
時間就在那一刻定住,仿佛有某種難言的電流于瞬間穿透兩人,他們彼此都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他們和諧的關系在這一刻產生變化,只是一方清楚緣由,而另一方卻茫無頭緒。
她以另一只手覆蓋上拉住她的大掌,胸口疼得難過,淚水在她眼中凝結,在勉強地咽下一口口水後,她微抬頭,輕輕撇開他的手,抿著下唇輕喃︰
「我累極,想睡了,夜安。」語畢,便頭也不回地旋身離去。
姜伯蓋觸地一蹴,躍身擋于她的身前,再急急地拉住她的手。
「究竟發生什麼事嗎?能否對大哥說個明白?」
他惶恐地注視著她,不明白她眼底的恨意是為何因。
「大哥,我真累了。」她牙根一咬,將手自他的溫暖厚實的大掌中抽出,忍著淚意,怨戀地看著黑漆的林子。
「奴兒?!」他更加驚惶,整顆心都揪緊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奴兒是怎麼了?他哪里惹她不高興?
「夜安。」
席曼奴別具深意地看他一眼後,漾起一絲苦笑,越過他身旁離去。
喉頭的苦澀令她疼痛難當,從不知道愛人是這麼的苦,如果當初她沒有因一時興起,向爹提出這一個月之限,那麼她也就永遠不識得姜郎,頂多,在她的記憶中,姜郎只是那個無緣相會的負心人,那麼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的苦?
甩個頭,她輕吟道︰「把我身心,為伊煩惱,怎堪一個‘傻’字?」
嘆一口氣,又道︰「為一回相見,百方做計,怎堪一個‘痴’字?」
抬頭望一眼那明亮的北極星,唇瓣淨是無奈地笑。「鏡里拈花,水中捉月,覷著無由得近伊,總括也是一個‘呆’字!」
眼角的那顆懸了許久的淚珠終于滾落,她輕輕拭去,「眼前常見,心猶未定,怎生禁得真個分離?最終落得一個‘笨’字!」
罷了、罷了!是傻也好、是痴也行、是呆也罷、是笨也無妨,終究還能多待在他身旁,一日便算一日吧!何苦愁了自己?
在進入茅廬時,她停下腳步,再吟︰「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頓時悟出她內心最終的企盼,她笑了。
就算是再苦,她仍然欣慰自己曾努力過,勇敢地去追求愛情,總比一生任人擺布來得好多吧!
打個呵欠,她給自己一個鼓舞的笑容,這時,她可真是累極、倦極了!
明日、明日醒來,她還有許多事要繼續努力呢!
深吸一口氣,她再度嘉勉自己。
姜伯蓋見席曼奴進屋後,反而沒了睡意。他呆坐于樹下,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奴兒是為哪樁事與他嘔氣,他剛剛又疏忽什麼嗎?
沒有啊!
難道是為了席家小姐?
這也說不通吧?
他與席家的事,何須她氣惱?
難道她仍看不出他的愛意,亦或是她根本無情于他,否則她何苦一直要將他逼向席家小姐身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誰能來為他解惑?
瞧他苦惱的模樣,今晚,怕他是一夜無眠了吧!
這可算是報應?!
第七章
茅廬外,花絮紛飛,楊柳低垂,饒是秋意時候。
「奴兒?」劉允揚喚醒沉思的她。
她略微收神,望了望才下一半的棋局,拿一只黑子往棋盤上擱下。
「允揚大哥,該你了。」
「有事?」
劉允揚望她一眼後,拿起白棋深思地看著棋局,考慮該往哪擺好。
「小事。」她答。
劉允揚終于看穿席曼奴的棋局,他神情興奮地將棋子擺上去。
「允揚大哥好棋藝。」
席曼奴贊道,吸一口香茗,瞧著失了勝算的棋局。
「若非你心里有事,若非你有事退讓,我想贏這盤棋,怕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劉允揚一點都不以為恥地承認,眼前這個女子能令他心悅誠服。
「允揚大哥過謙了。」席曼奴笑道。眼神又飄向屋外,在見不到所思之人後,神情黯然了些。
「伯蓋抓魚去了,他說已有好些日子沒能好好吃上一頓。」劉允揚解意地告知。
「魚?!」
她臉色驚惶地重復著。
「哈、哈、哈,伯蓋同我說時,我還不信呢!原來你真是那麼怕魚?」劉允揚想起姜伯蓋臨出門前的形容詞,再親眼瞧見席曼奴那驚惶苦惱的模樣,更是笑得抑不可止。
席曼奴知自己被他給戲弄了,她嗔怒道︰「允揚大哥,你欺我!」
「豈敢、豈敢!能夠在奴兒面前賣弄的,怕也不多了。」
他收斂笑意,望著她連嗔怒的模樣,都好生誘人,他突然斂色道︰「又或許我該說,能在席家小姐面前賣弄的,伯也不多了?!」
席曼奴手中杯子 啷一聲落地,摔得粉碎。
「看來,我是猜中了。」
劉允揚好整以暇地啜著他的香茗。
「你……」
席曼奴驚惶地瞧著他,難道她的身份已經曝光?姜郎已經猜中她的真實身份?
「別急,這原只是我的猜測,而我那身處迷障之中的姜老弟,怕是沒能這麼快領悟。」
劉允揚別有深意地說著,又啜一口香茗。
「允揚大哥,我……」
讓他看穿她的心思,頗令她感到難堪,她轉而為難地想請求他,別對姜郎拆穿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