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延庭重重的「哼」了一聲。
齊雲看了他一眼,繼續說︰「所以當紀先生發現自己的妹妹和齊家有著某種未知的聯系時,你寧願放棄到手的合約,放棄美國醫藥市場,也是怕嫣然知道太多關于‘YW’藥物的事情。」
紀微然淡淡的笑,眼底竟然有著幾分贊賞,說出的話卻帶著幾分反擊,「齊先生對‘YW五號’這麼上心的理由真的只是因為和嫣然有關?還是說……為了最喜歡的姐姐的事業,所以以此來和我做個交易?」
「紀先生,」齊雲有一瞬被激怒的火焰,但被他硬生生的壓下,他大聲的吼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嫣然。」
丹鳳眼眯起,「但是今天的事情你不會告訴嫣然。」紀微然的口氣帶著一股壓迫力,有種很深沉的篤定。
齊雲頹然的按住了額頭,他說對了。他了解真相,越了解的同時他也愈加明白,有時候,失憶也是一種幸福。當回憶經不起現實的殘酷,當等在回憶里的那個人早已不在,不如就當那一切只是一場虛空大夢。
「齊先生,很高興我們能達成共識。」紀微然站了起來,末了還是輕輕的說了一句,「謝謝你,保守這個秘密。還有,請……好好地待她。」最後一句的口氣格外地凝重。
第9章(2)
優雅轉身的他準備離開,可是卻發現會議室的大門竟然是虛掩著,突然一個激靈,他腳步凌亂的走了過去。
門縫背後的那張熟悉的臉,抬起頭目光森然的看著他,那張生動的圓臉只剩下大大的眼楮和尖尖的下巴。
紀嫣然踫到齊悅的時候,正在給父母買禮物,常年在外工作並不能盡到做女兒的孝心,也只能通過物質來彌補了。
齊悅見她一個人逛街,而且臨近中午,就約她一起吃午飯。紀嫣然想了想點頭同意了,兩個人在東方假日酒店樓下的自助餐廳大吃了一頓。齊悅想著和紀三洽談的時間還早,就想拉著嫣然喝下午茶。
好巧不巧的踫到了大堂經理,經理一臉諂媚的告訴齊悅,說是「齊二公子和石大公子正在頂樓的會議室。」
齊悅一听就詫異了,拉著紀嫣然就上了樓,可是秘書突然打電話說公司有份合約等著她簽字,不得已齊悅只得自己回公司,但想著弟弟就在樓上,就讓嫣然上來找親親男友。
就是這一個沖動的舉動,讓紀微然和齊雲達成的共識通通成空。
原本有些奇怪,紀微然為何如同石像一般愣在了會議室門口,可是當齊雲看到紀嫣然走進來的時候,面色慘白。
他快步沖到紀嫣然的身邊,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狠狠地甩開,她看他的目光,不再多情繾綣,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那一瞬,齊雲如墜冰窖,就像受了重傷的武林高手,絲絲寒氣入體,再也動彈不得。
嫣然不再看到,還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石延庭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底深處是一抹痛,她問︰「石磊真的是你的弟弟?」
石延庭別開了頭,吐了單音節的字,「是。」
「你恨我害死他,更恨我忘記了他?」她繼續問。
「是!」這一次的回答格外地大聲,近乎用吼的。
可是紀嫣然卻輕輕的笑了笑,慢慢的說︰「如果是這樣,那我道歉。」
石延庭驚異的轉過了頭。
「但是石先生你要知道,你失去了你的親弟弟,我也失去了我的親生父親。剛才……紀……紀……他說爸爸也在那場變故中去世,你有沒有想過?當年的我為什麼會選擇失憶?當我的愛人,我的父親都因為我而去世,我要麼死,要麼只有忘掉一切孤獨的活著,你說你會做什麼選擇?」
如此犀利的一番話,讓石延庭的眼神轉為暗沉,看著紀嫣然的目光終于少了幾分恨意。
紀嫣然又轉過頭來,慢慢的走到紀微然的身邊,靜靜地打量他,從他的眉眼,到他的嘴,「我們長得一點都不像,難怪你始終不肯承認我是你妹妹!」她的口氣帶著一絲自嘲。
「嫣然……我……」談笑風生,運籌帷幄的紀微然在這一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如果真的是我大哥,在我失憶之後,為什麼不能心安理得的守在我的身邊?你好自私,說是尊重我的選擇,可你有沒有想過,當我失去了愛人,失去了親人,可剩下的唯一一個親人還要選擇這樣近乎陌生人的守護,這樣的我真的會快樂嗎?」紀嫣然大聲的吼著,內心翻騰,淚水終于忍不住一滴一滴的從眼眶里落下。
當她站在會議室的門口,听著三個男人的對話,她明明是當年故事中的當事人,可她現在也只是當年故事的旁觀者,這樣兩種矛盾的身份也讓她有種兩種矛盾的心情︰感同身受的同時也清晰理智著……
紀微然啞口無言,眼底的痛苦再也掩飾不住,美麗的丹鳳眼合了起來。
最後,嫣然在齊雲的眼前站定,她竟然是笑著的,笑顏如花,笑的燦爛,笑的荼靡,「你愛我嗎?」
她的目光溫柔中透著犀利,溫暖中透著冰冷,齊雲覺得喉嚨里有個硬物,痛的他說不出心底的那個「愛」字。
她沒有等他回答,而是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齊雲,我想你更愛你的姐姐吧。所以你可以為了她學心理,更重要的是,當年發現我的身份能給你姐姐帶來利益的時候,你甚至可以罔顧對我的承諾,那個時侯你說要我忘記石磊,是怕我遷怒你姐姐的未婚夫嗎?現在你對我隱瞞真相,是不是覺得我的身份可以為你姐姐的公司帶來利益呢?還是說一開始你接近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YW’藥物的試驗品呢?」
「不……不是那樣的。」齊雲慌了,他亂了,他完全沒有想過會發生今天這一切,嫣然誤會他了,可是他對著面前的她無能為力。
這是一個大家從未見過的紀嫣然,眼楮明明是笑著的,傾國傾城,可是笑意未達眼底。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可是卻隱隱的透著一股不尋常。她仿佛閉關修煉了數十載的武林高手,輕輕的一個撥手,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深受內傷。
「我恨你們這些自私的男人!」終于,她近乎崩潰的吼出這一句,發了瘋似的沖出了會議室。
「嫣然——」
「嫣然……」
紀微然和齊雲同時動作,想要拉住處在失控邊緣的她。
可是紀嫣然回頭,「你們敢追出來!?」
她的眼神里透著絕望,目光森然,如刀鋒利,如冰寒冷,
沖出酒店的時候,雨勢更大了,嫣然覺得很冷,她抓緊外套的前襟,想要給自己一點溫度——如果哪里還有溫度……
紀嫣然消失了整整一個月。
她並沒有走遠,她只是需要一個人冷靜的空間。
她這個尋寶者,最終從別人手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寶藏,沒有快樂半分,反倒是覺得心底空空的。
那一天的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已經鮮血淋灕的接受了最真實的答案,其實當嫣然慢慢的冷靜下來,她也終究明白,遷怒是不對的。可是那個時侯她太需要一個發泄,所以她不顧一起的豎起了自己全身的刺,刺傷了愛她的人,也刺痛了自己的心。
快過春節的時候,紀嫣然還是回了家——那個在她失憶後伴了她五年的家。那是一個傳統的中國家庭,團圓要吃湯圓,過年要親手包餃子。
紀父紀母對嫣然的態度仍舊是那般客氣有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紀嫣然覺得這樣的淡淡的距離感竟然讓她倍加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