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我知道你故意演一場分手戲給狗仔隊看,讓所有的人都以為我們分手了,你為的就是要保護我不再受到騷擾,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她唇色發白,發冷地顫抖著。「如果你真的要演給別人看,我可以配合……」
「我不是演,而是真心想和妳分手,妳回去吧!」他別過臉,不敢看她,怕自己偽裝的冷漠會潰決。
她看著他徑自轉身掏著鑰匙,開門,心慌地拉他的手臂,強逼他轉過身。
「我不回去,你不跟我說清楚事實真相,我就一直站在這里。」
「妳以為這樣自我折磨,我就會有罪惡感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想知道事實的真相,告訴我……」她哀求著。「我們冷靜坐下來談一次,好不好?」
「很晚了。」
「那我上去你家坐一下,我渾身都濕透了。」艾寶貝思忖,只要能逮到時間獨處,她就能試著說服他,她願意全力配合他的計劃,只要她能待在他身邊,要她做什麼都行。
「不方便。」他態度強硬。
「我很冷,就算躲一下雨都不可以嗎?讓我烘干衣服,我就走。」她在試探他要偽裝冷情到什麼程度。
路允璽低頭看了一下表,晚上十一點多了,要她一個人坐出租車回去實在不妥,而且她渾身濕透了,再不換干淨的衣服恐怕會生病。
但是他絕對不能讓她進自己的房子,否則以她死心眼和固執的程度,她肯定會一直賴在他家不走,屆時,他的計謀可能會因此而失敗。
「拜托你,我真的很冷,等衣服烘干我就回去。」她可憐兮兮地哀求。
「好吧!我帶妳去附近的旅館,去那里把衣服烘干。」
路允璽撐著一把黑傘,帶著她到路口的一間小型旅館,登記身分確定房號後,他轉身想走,她卻拉著他的衣袖。
「陪我一下下就好,我不敢一個人待在陌生的房間。」
他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她膽小怕黑又怕鬼,除了自己的寓所之外,從沒單獨在外面過夜。
「好。」他陪著她進房,環視了四周,擺放著一張雙人床和沙發。「我在這里等妳,等妳梳洗完,烘干衣服我就走。」
艾寶貝溫馴地配合著,她拿了干淨的衣服進去浴室梳洗一番。
路允璽听到浴室門掩上的聲響,臨窗而立,滂沱的雨勢敲打著玻璃窗,入冬的台北濕冷得教人發愁。
半晌,艾寶貝梳洗完畢後,換上干淨的浴袍,躡乎躡腳地走來,從身後環住他的腰,將臉熨貼在他的背上。
路允璽的心跳漏了幾拍,看著玻璃上兩人相擁的倒影,不敢回頭,不敢哼聲,就怕自己會心軟。
「你知不知道從你走後,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她的近況,他一直都明白。
她常常獨自去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戲院,買同一個時段的電影票,坐在同一個位子。
每周末去KTV點同一個包廂,唱同一首歌。
去同一家餐廳,點他們愛吃的意大利面,喝同一個牌子的紅酒……她所有的一切,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但是他不敢靠近,時間是治療傷口最好的解藥,他知道日子久了,她就會痊愈。
他會跟她歷任的男友一樣,成為她咒罵的對象,揚言說要買兩發子彈,殺掉對方,然後,會有一個更適合的男人出現來愛她。
艾寶貝見他沒拒絕,將自己的身子更貼緊他的背,雙手擁得更緊。
「沒有你,我感覺不到氣溫的變化,淋雨也沒感覺,跌倒了也不覺得疼,再也沒有什麼事能引起我的注意,為什麼會這樣?」
「每一個失戀的人都一樣,只是癥狀的輕重不同罷了。」他維持一貫的冷漠,但心卻抽痛著。
這傻瓜,愛一個人愛得這麼深干啥?他教她好幾次,要先學會愛自己,再愛別人,她為什麼就是听不懂?!
好狠……寶貝咬著下唇,不信他不心軟。
「我常常喝酒,不金喝我們慣喝的紅酒,還拿著威上忌猛灌,以前都覺得這酒好烈、好嗆、好辣,但現在怎麼喝都喝不醉。」
「喝酒傷肝,妳是醫生,應該明白。」
她不死心地繼續說︰「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是不是病了、神經壞死了?否則拿燒燙的杯子,不小心被熱水燙傷,我怎麼會沒感覺。」
他低眸,看著她的手心包著繃帶,心碎成一地。
「醫生的手很重要,傷了就不能拿手術刀,妳要愛惜自己。」
「我以為我的神經壞死了,我以為我沒有知覺,但我的心好痛,痛得提醒我自己,我還活著,我還沒死。但這樣的我,和死掉的我,有什麼分別?」她淚如雨下,沾濕了他的衣衫。「不要這麼殘忍地對我,我們和好,好不好?我沒有辦法過沒有你的日子。」
「妳說再多,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我們回不去了。」該死的,別哭!但他不能安慰她。
「為什麼?丁維希說你只是在演一場戲給大家看,告訴我,你要演到什麼時候?給我一個期限,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轉過身,看著她滿腮的淚。「起初,我是真的想演一場戲給大家看,但後來我決定假戲真作,和妳分手。」
「你說謊!」她低吼,掄著雙拳搥著他的胸膛。「我求求你,告訴我實話。」
「實話就是我沒愛過妳。」
「騙人!你要是沒愛過我,你怎麼會在參加婚宴的那天,徹夜陪著我、安慰我?」
「因為同情妳,看妳一個人被男人拋棄,受到大家的嘲諷,我天生的優越感覺得該可憐妳,就像在處理受害少女安萍的案子一樣,我是同情妳們兩個人,只是方式不同。」
倏地,她的臉色發白,僵硬地收手,退開來。
艾寶貝第一次覺得,他的話比她手下的刀刃更利。
「你真的把自己當神?」她跌坐在床沿,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瞬間,她發現自己對他一點都不了解,即便他們曾經是那麼契合,如此匹配,一個是富有正義感、一個充滿愛心,有共同的理想與遠景,人人稱羨。
「神是大家給我的稱號,其實我要的是名與利。」路允璽繼續說︰「也許我曾經有過正義感,但那些早就被迷人的權勢給沖淡了。妳以為我為什麼要接這個案子?我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受到威脅的危險去當辯護律師?」
她隔著淚幕瞅著他,逆著光,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那冷硬的聲音卻陌生得教她發顫。
路允璽繼續說著讓她心死的話。「妳也知道我和童威廷是好朋友,他身為電視台新聞部主任,為了獨家新聞和收視率,所以在收到這個消息後,找我連手一起炒熱話題。我當辯護律師,給他獨家內幕消息;他則替我打開知名度、建立我的聲譽,我們合作無間。」
「就算是這樣,我們也可以在一起,為什麼要分手?」她知道人性中本來就有一些灰色地帶,善與惡會隨著立場的不同而轉換。
「因為妳成為我追求名利的絆腳石,莊建邦一干人以為妳是我的弱點,攻擊妳會讓我退縮,其實他們錯了。」
她把臉埋在手心里,這番話令她痛心疾首,死也不能忘記。
「妳曾經問我,是不是每個當律師的人都那麼冷血,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心不夠硬,血不夠冷,怎麼有本事置一個人于死地,親手將他們送進牢獄呢?」
曾經,他滿懷理想的攻讀法律,成為杰出的律師,為這個病態扭曲的社會伸張正義。濟弱扶傾,但是,爬得愈高,他愈迷惘,伸張了正義卻捍衛不了自己的愛情,這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