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也沒放狗咬我,不是嗎?」
他的幽默逗出了她的笑容。「那只笨狗還沒見到敵人,自己就先嚇跑了。」
「都說要化干戈為玉帛了,還形容我是敵人。」
「是你自己要對號入座,我有什麼辦法。」
她喜歡朋友這樣的關系,少了當敵人時劍拔弩張的僵局,多了相互關照的溫馨。
兩人雙雙步出公寓,逗弄彼此的笑鬧聲始終沒停過,踅晃在社區附近的街道旁,在每根電線桿和公布欄前貼上尋犬啟事。
西方天際的一抹彩霞拉長了兩人的身影,某種曖昧的幽微情愫在空氣中隱隱彌漫、擴散。
「如果芭比找不回來,妳有沒有考慮再養其它的寵物?」
她搖搖頭。「如果真的找不回來,代表我是個失職的主人,沒善盡照顧牠的義務。」
「別這麼說,是那只笨狗不知外面疾苦,放著舒適快活的日子不過,愛到外面闖蕩。」
「園藝花卉是你的工作嗎?」她有一點好奇,他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拈花植草的男人。
「妳是覺得很不稱頭還是妳有職業歧視?」他取笑道。
她睨了他一眼,手肘象征性地頂著他的臂。「少無聊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妳也真的甩過十三個男人?」
「十三個?」她掩嘴失笑。「你真的相信這個數字?」
「很難說。」
她自我調侃。「十三個人夠組成兩支籃球隊對打,外加兩個後補球員、一個裁判。」
「為什麼要這樣?」
她的口氣忽然不似先前輕快。「我只是想在愛情褪色前先離開,一份完整的愛情里不可以有欺瞞、背叛、傷害、殘破、仇恨,如果有了,怎還能叫愛?」
他反復咀嚼她的話,如果愛情有了那些缺陷,擁有它的人和貪婪的竊賊有什分別?
他經歷了一出愛情荒謬劇,她沈浮于一筆千瘡百孔的情債里,命運交會之際,為彼此播下沖突的種子,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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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家餐廳的干炒河粉還有檸檬魚好好吃,你怎麼發現那里的?」菊幽意猶未盡的沈浸在美食的感動里。
「令熙很喜歡吃美食,試過的新餐廳覺得不錯,他會做筆記約我來。」阿齊用手梳了梳前額的發際。
兩人沿著紅磚道信步而行,徐徐晚風輕送而來,少了一絲火藥味,多了幾許清甜。
「那他喜歡泡夜店嗎?」
「怎麼了?」
「最近台北開了好多LoungeBar,我想做個專題介紹,可不可以給我令熙的電話,我請采訪編輯跟他聯絡。」
「有美女相約,那小于鐵定樂壞了。」他戲謔道。
「前面的巷子里有一家茶坊,它的茉莉香片很棒,我請你暍。」
裝潢雅致的空間里,隨處可見老板娘的巧心設計,復古的上海風情傳唱著三十年代老歌,空氣中飄散著淡雅的茶香,兩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招來服務生點完餐後,她習慣性的從書報櫃里抽出幾本時尚雜志,參考其它出版社所整理的流行風格。
「休息時間不要想著工作。」阿齊將她手中的雜志抽走。
「認真工作有錯嗎?」她不答反問,眼前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根本不知人間疾苦。
「但也不用像拚命三郎,妳是賣時間給老板,不是賣命。」他對她不懂得照顧自己、忙碌的工作行程很有意見。
「並不是每個人……」
他機靈的搶白,打斷她的話。「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上輩子積陰德,投胎時選對了爹娘。」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澆澆花、修修枝葉就能賺錢。」
「反正妳就是對我的職業有意見,要不然以閣下的高見,我應該從事什麼工作?」他端起碗盞,輕啜一口熱茶。
「不關我的事。」以他精準犀利的筆調,只要不替男人志寫專欄,她都沒意見。
「那為什麼妳要這麼賣力工作?」
「因為我要和男人站在平等的一條在線,用實力證明自己,甚至超越他們。」
談到工作,她不自覺地流露出優越感,為自己努力得來的成就感到自豪。
「這麼好強?」觀察她已經變成他的興趣。
「台灣的社會嚴重歧視女人,女人的能力與權益長期以來受到男人的壓抑。不只男人歧視女人,就連女人也彼此仇視女人。」她氣憤地為女人抱屈。
他貼心的為她倒了一杯熱茶。「妳听過一句話嗎?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
她重重地放下碗盞,引來鄰座的側目,連忙壓低音量。「連你也瞧不起女人嗎?」
「我對女性沒有任何歧見,相反的我愛女人。她們擁有孕育生命的本能,是身為男人永遠無法體驗的驕傲。」
她輕哼一聲,嘲諷的說︰「等你每個月月復痛如絞,又要面臨大月復便便時生活上的種種不便,身材變形、臉上長斑的壓力、生產之際皮肉撕裂的痛楚,你就知道當女人是非常討厭的事。」
「那妳討厭自己嗎?」他笑容可掬的反問。
「我干麼討厭自己?」
「妳都不討厭自己身為女人的性別和軀體,顯然身為女人並不是妳所形容那痛苦的事。」
她白他一眼。
「難道妳沒發現女人很偉大嗎?」
她好奇地挑高柳眉,從茶煙繚繞的杯緣覷著他發表對女人的高見。
「對,女人的確很偉大,快撥通電話給你的母親大人,表達你對她老人家的崇敬之意與孝心。」不刻薄他幾句,她心里就是不舒坦,反正在合理的範圍之內,她可以盡情的對他為所欲為,甚至在口頭上欺凌他。
「我是認真的。」
「我也沒有調侃你的意思。」心口不一。
「妳有想過,是什麼原因讓女人心甘情願承受那些嗎?」
「笨跟,笨笨的被男人騙上床,再的替他生兒育女。」惱人的嘲諷聲輕輕飄出來。
她偏激的言論令他不悅地皺起眉宇,嚴肅地糾正。「不是笨跟,是愛。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愛,偉大到願意承受皮肉撕裂的苦,願意奉獻有限的青春。」
他簡潔的話里,帶有一種溫柔的承諾,動人得足以融化每顆塵封在冰窖里的心。
她恍惚地想,被他愛過的女人應該很幸福。
「如果有一天,妳真正愛上了一個男人,妳會願意當他的肋骨,願意為他衣洗燒飯、生兒育女。」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談的都不算戀愛嘍?」她的心受到震撼,但表面卻不肯臣服。
「那妳願意替妳的前男友生孩子嗎?」
「我干麼自討苦吃,更何況我為什麼要和你討論我的愛情故事?
一抹復雜的神色掠過她冷傲的臉龐,他不急著逼她,反而心疼她的堅強。是什麼原因讓她變得如此偏激,壓抑真實情緒,換上偽裝的戰袍,小小的肩膀傲然地挺直,承受外界的批評與目光?
忽然之間,他覺得她像窗台外的玫瑰,舒張了身上沒用的刺防衛著敵人,殊不知在攻擊對方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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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菊幽和幾位同事相約到霍家武館里展開方城之戰,只見四個女人分別佔好位子,熟練地搓著桌上的麻將。
「先說好一台五十,不能打太大哦!」梅笙粗魯地蹺起長腿。
「這陣子忙壞了,好久沒有聚在一起打牌。」擔任廣告部主任的竹影發起牢騷。「近來市道不好,廣告好難拉哦,我好久沒加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