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方長,我相信還是會有機會的。」簡白反倒安慰著他,不著痕跡的把信封退回到了賀易哲的面前。
面對他不解的目光,簡白告訴他原因,「都說患難見真情,其實很久以前,我們三個就見證過這樣的感情,過去是我自己舍棄了。」
「簡白——」賀易哲不可置信的拖長了音調叫她。
她笑笑,眼神有些恍惚,「最近我常常會夢到過去你,我,還有瑤靈小時候的事情。五年級的時候我們三個去爬山,直到月亮爬上了山頭才肯下山,那時山路漆黑的不得了,結果你和瑤靈一左一右的拉著我的手說︰‘簡白不要怕,我們會保護你。’那個時候的你們尚且還是小孩子,卻仍是用稚女敕的聲音說著。」
「初一的時候,媽媽走了,我跪在靈堂里面,誰也勸不走。直到要出葬了,易哲你抱著我,瑤靈拉著我的胳膊,我們三個就看著我媽媽被抬出去火化,那個時候瑤靈白皙的手臂硬生生的給我捏出了一圈烏青塊,你也是,腿上被我踹出了好幾塊淤青,結果你們兩個說︰‘沒關系的,簡白,我們不痛。我們會保護你的。’」簡白說著,口氣中竟然帶著濃濃的懷念的味道。
「是啊,」賀易哲把話頭接了過來,「十六歲你生日那天,我們三個去了家常菜館,我和瑤靈給你慶祝生日。你告訴我們,唯一的生日願望便是我們三個能夠相親相愛,永遠不分開。可是,」他垂下了頭,「我們卻沒有做到。」
話音剛落,一只白皙的手蓋在了他的手上,他抬眼,就看到簡白沖他搖了搖頭,「不是你們的錯,你們一直說著保護我,事實上也一直這麼做的。是我太任性。」她的目光誠然一片,讓人一眼就看得到底。
听她這麼說,賀易哲問︰「你都知道了?關于我生病的事情?」只有這樣簡白才會這麼說吧。
簡白點了點頭,把信封放在了賀易哲的懷里,「你們一直說要保護我,其實我也長大了,我能夠保護我自己,也能保住佳藝公司。請你相信我。」
望著她眼底的堅持,璀璨讓人不可逼視,賀易哲竟不由自主的握住了信封。
「有需要的時候,我一定會請你們幫忙,易哲。」簡白說道,停了停後繼續說,「見到瑤靈替我說聲謝謝和對不起。」
「我會的。」
「我們三個永遠是相親相愛的好朋友。」簡白笑著說。
「好朋友。」賀易哲垂下了眼楮,既然這是你要的,那麼就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從我選擇離開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今生今世,哪怕再愛你,你也不是我的了。
他走了,這是這一次,雖然分離也是新的開始,易哲,你一定要幸福哦,簡白在心底說道。
齊修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簡白一個站在落地窗前發呆,連他站到她的身邊都沒有發覺。
「簡白。」
她回過頭來看他,看著鏡片底下的那雙眼透著沉重,口氣篤定說道︰「還是沒有銀行肯貸款給佳藝,對吧?」
「因為佳藝仍有貸款需要償還,這就對佳藝的信譽打了個大大的折扣,而且這次BC公司的事件,違約金數目之龐大,已達銀行貸款上限。」齊修分析著情況。
簡白抱著雙臂,望著窗外的目光一沉,「也就是說,即使能夠向銀行貸款,佳藝仍是付不出全部的違約金。」
「是,」齊修回答道,「但是如果不用貸款,簡白,整個佳藝會賠進去,連你也會賠進去。」
「當務之急,是能有人出面為你擔保,而且此人身份要非比尋常才行。」齊修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簡白一眼,一抹精光滑過,「在我和你所認識的人中,也只有他才有這樣的能力了,即使他已經退休了。」
簡白蹬的一下轉過頭來看著齊修,搖著頭眼底是不可置信,「那個人,不可能,我不可能去求他。」
那個時候他那麼的看不起她,說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他。
可是她偏要證明自己是行的,即使不靠他也是行的。
現在讓她去求他……她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
把她的掙扎看在眼里,齊修走到了另一邊對著辦公室的窗子,百葉窗悄悄地被拉起了一截,正好可以看到外面忙碌的情況,「簡白,我知道佳藝是你全部的心血,可你看看外面這些忙碌的同事,佳藝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他放下了百葉窗簾,加了一句,「我相信你。」
相信她!?
可是連她對自己都沒有信心。
簡白一個人坐在家里的地毯上,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星光穿過陽台的玻璃門,照在了雪白的地毯上,把它映成了月牙色。
手邊好像有什麼東西,簡白模了出來,是手機。通訊錄里面是滿滿的一排號碼,那麼多熟識的人,可是卻沒有人能幫到自己。
屏幕上的滾動條滑到了「衡家文」三個字上,卻久久沒有動了,望著綠色的通話鍵,如同有魔力一般,簡白按了下去。
手機顯示著電話正在接通中,一秒,二秒,三秒……
「啪」的一聲,簡白合上了手機。她不明白為什麼要打給他,也不知道打通了能說些什麼。
在他的面前,她的懦弱,她的傷心他通通知道,只是這一次,在離開他後的這一次,她不想讓他知道。
因為她,不想拖累他啊……
一陣悅耳的音樂聲響了起來,在這個夜晚格外的動听,是門鈴聲。
簡白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準備開門,可是那一刻卻突然福至心靈,悄悄地透過貓眼望了出去。
一個熟悉的臉在貓眼凹凸的效果中顯得有些滑稽,可簡白那一瞬卻想哭。和他分開不過兩天,她卻有滄海桑田的淒涼感。
手按在門把上久久沒有動,最後,她松開了手,輕輕的靠在了門上。
門鈴聲鍥而不舍的響了好久好久,最後終于停下來了,然後是一段時間的沉默,簡白偷偷的望了出去,他仍在。
終于,他動了。
她以為他要走了,但卻不是。
衡家文伸出手敲了敲門,門內仍是毫無反應,他露出了一抹失落的微笑,以不高不低卻恰好能讓里面的人听見的聲音說道︰「簡白,我知道你在里面。」
簡白一怔。
他繼續說,「我知道你不想開門,不想面對我。沒有關系的,這樣說話,我覺得挺好的。」
門內的她沿著門緩緩地坐在了地上。
「簡白,齊修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知道這個時候你不需要任何的施舍,也不要任何人的同情。但我仍是想要幫你,不是同情你,不是施舍你,只是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快樂,所以想幫你。」
他拿出了一個紙袋,投進了一旁的郵箱里,「那里面是我工作這幾年來所攢下的錢,數目並不多,你就收下吧。你不回應,我就當你答應了。」
他笑著,那笑中帶著一絲狡黠。
簡白卻咬住了自己的手。
「簡白,其實我想和你道歉,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是我不該瞞著你去見周伯父,是我不該私底下和杜小姐走的那麼近。可我當時腦子里面只有一個念頭,他們都曾是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部分,我不想你失去他們。」
「簡白,你性子太倔,又喜歡把所有的苦都一個人往肚子里咽,其實有很多人關心你的,只要你不要刻意的忽略就會感受得到。」
衡家文淺淺的嘆了口氣,「這次的事情,就讓周伯父幫你吧。其實他已經後悔了。自始至終,你都是他的女兒,無論是否姓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