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來的。」他的聲音低沉渾厚,震得她的心髒微微發麻。
她不躲避他投來的責怪視線,淡然回道︰「臣妾是西蒼國的皇後,應該知道自己所管轄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薩武剛的薄唇微撇,語氣帶著幾絲嘲諷,「你與阿瑪雅向來交好,如果是替她求情,那就不必了。」
他的神情立刻多了點疏離防備,轉回身,繼續盯著眼前的一片混亂。
「銀海。」他冷酷地下令。
「萬歲爺。」大太監立刻俯身听令。
「合妃在哪里?」他如鷹隼的視線從跪在地上的宮女間掃過,確定沒有合妃的身影。「禁衛軍可把整個合貴宮都包圍了?」
「合妃就算是插翅也難飛!」銀海絲毫不敢怠慢。「奴才這就進寢宮中再仔細搜一遍。」
「嗯,」薩武剛點頭。「搜不出來,就把合貴宮給朕整個燒了。」
銀海身子一震,但他旋即奉旨行事。
和真站在薩武剛的身邊,從他開始下令,就沒有插過一句話。
合貴宮的金匾被摔在地上,曾經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光,代表著深受聖寵的「合貴」二字,如今已被泥土污染、任人踐踏。
她的腦中閃過阿瑪雅嬌艷美麗的臉龐,曾經的某個春日宴上,阿瑪雅跳了一曲母國羌瀾國的傳統舞蹈,那充滿異域風情的美艷,讓向來冷靜自持的薩武剛失去了平日的嚴肅,一把將阿瑪雅抱在大腿上。
她現在還記得,當時丈夫渾厚的大笑聲,是怎樣敲擊著自己的心。
那時,每個妃子的臉上,交織著羨慕和嫉妒的神情,恨不得自己才是那個逗笑聖顏、被皇上抱坐在膝的女人。
可當時如此的寵愛,不過轉眼時光,現在呢?
和真轉過臉,看著丈夫的側顏。
冷硬無情。
斑挺的鼻梁,薄而寬的唇緊抿,下頷收斂,強壯的脖頸因為憤怒而布滿青筋,火光同樣跳躍在他的臉上、泛著琥珀光澤的瞳眸中,可往日對于阿瑪雅的寵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皇上,臣妾只有一事想問。」她轉回臉,與丈夫同看著合貴宮的亂象。
薩武剛才開口,但只有簡單而干脆的一個字,「問。」
和真沉吟著緩緩開口,「阿瑪雅所犯的叛國罪,罪證確鑿嗎?」
突然他轉頭看向她,狹長的深眸微眯。
她知道,她犯了他的忌諱。
後妃不可干政,在薩武剛這里,尤其不能!哪怕就是多問一句,都會不得他的歡心。可她確實有問的必要,她不能讓丈夫亂殺無辜,否則,她也愧對西蒼國的所有屬民。
阿瑪雅是屬國羌瀾國進獻的美人,這攸關兩國的未來,不可不問。
但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相信向來可人安分的阿瑪雅會背叛薩武剛。她與阿瑪雅同為女人,怎麼可能會看不出,阿瑪雅一直深深愛著他呢
薩武剛雖然不高興妻子問起這事,但她是和真,他的結發妻,除了過世的母妃外,她是他最敬重的女人。
「我絕對不會濫用皇帝的權威。」他知道她此時心中的想法,奇異的,他一點都無法忍受她的錯看。「合妃與羌瀾國三王亞山的私信被我的探子攔截,他倆不但在羌瀾國時就有舊情,亞山還希冀借助合妃的力量,在我面前進獻讒言,挑撥兩國關系,他坐等漁翁之利。」
這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解釋,若是別人,他根本不會多解釋一個字。
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和真自然知道丈夫的性子。但她是女人,站在阿瑪雅的立場來考慮的話,她推測,阿瑪雅可能舊日確實與亞山有染,結果他用兩人的私情做為威脅,阿瑪雅才不得不就範。
薩武剛瞥了妻子一眼,知道她此時腦袋瓜里轉著的,肯定是為阿瑪雅開月兌的說辭。
他的這個皇後呀,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世人並非她想的那麼簡單呢?尤其是後宮中的女人,表面純真善良,背後陰險狡詐的比比皆是。
「阿瑪雅私自篡改了我給羌瀾國王的信札。」他淡淡說出一句。
和真的眼楮驀地睜大,不敢相信阿瑪雅真的敢做這樣的事。
亞山想要做羌瀾國國王的野心,人盡皆知,此番利用阿瑪雅,是意圖讓薩武剛把老王拉下王座,擁兵自重的他自然能得到王位。
可就算事實是如此……
「皇上,您是決意要治阿瑪雅的罪嗎?」她輕輕問。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嬪妃。」薩武剛想也未想,直接答道。
「死罪?」和真說出兩個字,輕得幾乎快消散在風中。
他點頭,一字一字說得果斷,「按照國法處置,罪當該死,我絕不姑息!」
那你曾經對她的喜愛呢?是假的嗎?「小小的嬪妃」?女人在你眼中,就是如此不重要嗎?若是有一天,我也犯了錯誤,你也會這麼做嗎?
她想問,卻問不出口,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
「皇上!皇上放過臣妾吧!」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阿瑪雅,突然從寢宮中沖了出來,手中抓著一把剪刀,眼神慌亂,太監和宮女們沒一個敢近身。
「還等著做什麼?給朕拿下。」薩武剛冷酷下令,眼神中的冷厲讓見者喪膽。
「皇上皇上,臣妾錯了!」阿瑪雅砰的一聲跪在地上,膝行至他的腳邊,抱著他的大腿,淒淒低訴,「臣妾是愛您的,求皇上饒了臣妾一命,以後皇上讓臣妾做牛做馬,臣妾心甘情願……」
薩武剛雙手一背,冷漠轉身。「拉走。」
「我不要!你們這群賤奴才給我放手!」阿瑪雅嘶吼著,拚命踢踹想要抓住她的太監。
「阿瑪雅,你先冷靜一下。」和真看不下去,蹲子,好心地想要安撫她。
「皇後,你救救我,我是被逼的,是亞山!他說我不照他說的做,就要把我跟他的事告訴皇上,我不要!我要皇上愛我,皇上不可以知道……」阿瑪雅瘋狂的眼神立刻投向她,「你求皇上,別讓我死,我不要死啊!」
和真唯一能響應的,只是無奈的沉默。
阿瑪雅瞪圓了眼楮,猛地一把推開她,她一時不察,差點跌倒,幸虧薩武剛及時將她拉起,攬在懷中。
「哼!你怎麼可能替我求情……」看著緊緊擁在一起的兩人,阿瑪雅的臉上布滿嫉恨。「你恨不得我早點死吧!你以為我喜歡對你卑躬屈膝嗎?天天頂著一張冷傲高貴的臉,好像全天下都不放在眼中似的,我恨你們,恨你們!」她聲嘶力竭地吼叫,狂亂地揮舞著手中的剪刀。「你們都給我滾開!」
身邊的太監和宮女們嚇得立刻後退幾步。
「阿瑪雅,」薩武剛的下頷繃緊,聲音不大卻充滿警告意味。「放下手中的剪刀。」
「皇上!」她哭著,聲音弱了下來。「皇上,念在你我舊日的情分,就饒了阿瑪雅吧!」
「不可能。若寬宥了你,我堂堂西蒼國律例形同虛設,天下黎民不服,閣老重臣不服,國法鐵令如山,君無戲言。」
薩武剛是個鐵面無私、是非分明的情人,可明知如此,和真還是為阿瑪雅感到難過,不但是為她,也是為自己。
當寵愛的女人與江山社稷擺在了一起,薩武剛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江山。
這個道理,和真明白,阿瑪雅也懂。
「皇上,你我夫妻一場,阿瑪雅只能陪你走到這里了!」她淒聲大喊,說時遲那時快,舉起手中的剪刀,直直向胸口插去。
那一刻,和真呆若木雞,溫熱的血濺到她的臉上,她只感到從頭涼到底。
第1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