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亞君依言盤腿而坐,將花放在一旁。
「我買了蛋糕,等會兒一起慶祝情人節。」許榮昆很高興,因為他苦追了裘亞君半年,兩人至今已交往三個月,能與她歡度這美好、浪漫的節日,他心情特好。
「榮昆,你對我真好。」裘亞君笑了笑。她願意跟他在一起,一方面是因為他很體貼,一方面他總是不逾矩,很尊重她的感覺。
「應該的。」說著、說著,許榮昆深情款款地輕拔裘亞君滑到臉頰的一絡細發,將它別到她的耳後。
裘亞君渾身一顫,雞皮疙瘩爬滿手臂。
完了!
她想到貝兒今晚幸災樂禍的預言,很不幸的,可能要成真了。
美麗動人的裘亞君是個很有魅力的現代女性,她時髦的裝扮與親切熱情的特質,吸引了無數的異性追求者。她身邊的男伴從未停止出現,她像只花蝴蝶,自由自在的穿梭于花叢間,以外人的眼光來看,她不是一個能安于室的女人,但實際上她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這秘密,只有她那幾個閨中密友知道。
那就是,她無法忍受男人的進一步接觸!
她能和現任男友相安無事的維持三個月,得歸功于他一向溫文有禮,和有點害羞、內向的個性,她不答應的事,他不敢有半句違抗。
現在,她開始擔心他今天晚上會不會超越她能忍受的尺度。
花好月圓,裘亞君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故作輕松的與許榮昆天南地北的聊著,由于她自覺平日無法陪他,所以這份愧疚感讓她勉強擠出笑容善待他。
裘亞君不斷找話題避免冷場,同時也因為今天他看她的眼神特別不一樣——有點熾熱,帶點渴望,讓她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她暗暗禱告,今晚什麼事都不要發生才好!
***
段凱力今天沒有安排其他約會,本想獨自一人靜靜地過情人節,但是當裘亞君從他身邊溜掉時,他有種深深的失落感。
今晚的宴會相當成功,賓主盡歡,古天大飯店勢必已打出更響的名號,而背後推動的那雙巧手,其主人竟然就是他少年時候的初戀小情人。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實在微妙,經過這麼多年,他們又重逢了。
謗據任羽航提供的「情報」,裘亞君今晚要去會男朋友,共度浪漫情人節,這使他莫名其妙的火氣上揚。
而裘亞君竟然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溜掉了!
只要想到她現在很可能正跟另一個男人卿卿我我,他就很不是滋味,他非得盡快將她變成他的不可!
不想回家,段凱力買了幾罐啤酒,將車子掉轉個彎開上圓山,將車停下來後.迎著晚風,他徒步走到附近公園,隨處躺下,以手當枕,欣賞著台北夜景,偶爾喝幾口啤酒。
就在他沉醉在這難得安靜的氣氛之際,听到一些嘈雜的人聲。
「你……你做什麼?坐過去一點!」裘亞君發現許榮昆今天真的很不一樣,越坐越靠近,她已漸漸無法忍受,連忙出聲阻止。
「君,我們交往也有一段時間了,我想問你對我的感覺到底是什麼?」許榮昆暫停「近身」的舉動。
「就這樣啊!」裘亞君曲起雙腿,用手環抱它們,順勢圍出一道安全範圍。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愛不愛我?」
「喜歡啊!不然跟你在一起干嘛!」裘亞君一陣心虛。
「那你為什麼連手都不讓我牽?」
「哦……」裘亞君猶豫著,好一會兒才將右手伸出去。
許榮昆欣喜地緊握著她的雪白柔夷。
裘亞君別過那張「從容赴義」的臉,不敢讓他看見,然而心里那股惡心的感覺不斷往上竄,難受極了。
「你怎麼全身起雞皮疙瘩?會冷嗎?」許榮昆沒忽略掉她的生理反應,于是急忙月兌掉身上的外套,體貼地為她披上。
「謝謝!」裘亞君痛苦到五官都快糾結在一起了。
不,千萬不要再靠過來了!求求你!裘亞君不斷在心里苦叫。
「還冷嗎?」他欺近她,借著披衣服的舉動,將手順勢搭在她的肩上,再也沒有放下來。
受不了了!
裘亞君全身彈跳起來,指著他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到底怎麼了?不是叫你不……不要靠近我嗎?」
許榮昆也跟著站起來,滿臉愕然,「我只是不忍心讓你受凍,想多給你一些溫度取暖,這樣也不對嗎?」
「不用了,我……我不冷!」裘亞君的「過敏」還沒有消失,講起話來完全失去平常時候的伶牙俐齒。
「君,我愛你!我們是男女朋友,不是嗎?為什麼躲著我?」許榮昆今天黃湯下肚,同酒借膽,不然他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一親芳澤。
他繼續往前挨近。他等得夠久了!
「別過來!」裘亞君一時花容失色,心想這段戀情肯定就此告吹。
「我愛你。我愛你,君!」許榮昆大聲喊著,然後抱住她,想吻她紅潤好看的雙唇。
「我說了別再過來!」裘亞君嚇得閉起雙眼,一如以往的景況,她反射性的抓住許榮昆的衣領,另一手跟著使勁,身體一矮,當場演出她最熟練不過的過肩摔。
她大聲斥喝一聲「哈煞」,順著身勢,一把將他重重地捧出去。
許榮昆的身體就像一只飛天鼠一樣飛起!
這座公園的設計是梯田狀,兩梯之間用矮樹分隔,在下階的段凱力原本越听越不對勁,正要來個英雄救美,沒想到人才爬起一半,就看見一個高高壯壯的身體空降下來,並且掉在距他不遠處的草地上。
段凱力整個人呆住了,他還沒回神,上階的女人已開始扯著嗓門開罵起來。
「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踫我!原來你跟其他不要臉的男人一樣,跟女人在一起想的就是那回事!我告訴你,咱們倆從今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了!你最好滾得遠遠的,別再讓我看見——」最後一句她幾乎是用吼的,尾音拖得老長。
裘亞君雙手叉腰,十足像個潑婦,剽悍得很。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裘亞君的情緒就會完全失控,而剛才這樣的劇碼,幾年下來已反復上演無數次,她始終無法像正常的女人一樣跟男人交往、談戀愛。
她往往只能維持著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她自己也不曉得到什麼時候才能打破這樣的魔咒。
這就是為什麼她的情史不斷上演,卻從未見過有哪個男人能在她身邊長久停留的原因。
許榮昆狼狽地爬起來,全身上下痛得不像話,骨頭都快散了。他沒想到她的力氣這麼大!
段凱力就這麼愣著,也不知道該不該去扶人,扶他會不會傷了對方的男性自尊?
他真想大笑,可是如果他笑了,一定會令對方更無地自容,于是他強壓下胸中翻涌的狂笑因子,眼睜睜地等著看這場「鬧劇」如何收場。
許榮昆的五官因為疼痛過度而全扭在一起,活像一個小老頭發皺的臉,他沒有辦法說話,更無法以實際行動反駁。
接著,什麼花啊、衣服啊、錢包什麼的,又陸續飛浮在空中,方位奇準無比的掉落在許榮昆的腳跟前。
「你滾!不要再讓我看見你!」裘亞君怒氣未消,這時候的她已經完全不顧形象。
許榮昆忍著痛,踉踉蹌蹌地移動腳步.孤獨的身影漸行漸遠。
這時候,突然吹起一道蒼涼的冷風,仿佛在嘲笑許榮昆過了一個悲慘的情人節。
段凱力不敢作聲,又靜靜地坐下來。
「受害者」走了,他這才敢讓臉部表情放松,有一聲、沒一聲的悶笑著。
然而距離他頭頂不遠處,仍然斷斷續續傳出女人盛怒的咒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