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也沒人有興致繼續加碼。
梁欣欣舉牌。「八十萬。」只剩兩人爭一床被子,這下非買不可了。
「九十萬。」歐俐薇氣定神閑地繼續出價。
社長與總編早已授權給她,而且贊助額度是一百萬,也就是說,即使什麼拍賣品都沒標到,這一百萬依然會捐出去,因此無論在這場拍賣會里買到的是什麼,上面都不會有意見。
這床洋溢幸福氣息的被子,除了和前男友有某些關聯之外,確實吸引感情路一直不順遂的她,她被這床費工耗力的百衲被的意義打動了。
買回來後,她還可以順勢寫一篇關于豪門家族與百衲被的專題報導,想必將會引起一陣手工拼布的風潮。
現在是怎樣?一床被子的出價竟然以十萬為單位!歐俐薇到底是什麼意思?梁欣欣打從心底冒火了。
「一百——」她正要出價,卻被打斷了。
「對不起!」有人從門口進來,高喊︰「不好意思——」
梁凱茵錯愕地看著一路走到台前的男人。這不是潘天柏的特助之一,呂晉漢嗎?
「我是‘兆信銀行’潘總經理的特助,由于潘總公務繁忙,一時趕不過來,特地要我代表他個人來參加這次的拍賣會——」環看早已一片訝然的台下,他從容不迫地說出自己的任務。「潘總交代,這床百衲被是太太的心意,意義非凡,他實在舍不得割愛,無論多少錢都要買回去——」
呂晉漢頓了頓。「所以,我先替潘總出價——一百五十萬。」
台下一片嘩然。
一百五十萬?梁欣欣不著痕跡地倒抽一口氣。搞什麼?原來人家老公自有打算,凱茵還要她護航個什麼東西呀!
「哇,一百五十萬!還有沒有哪位想繼續加碼?」主持人忙著征詢梁欣欣與歐俐薇。梁欣欣水唇一揚,甜甜微笑搖頭,倒是歐俐薇……
她淡淡一嘆,精心描繪的粉唇輕啟。「潘總一片深情,我們怎麼好再堅持?」
呂晉漢微笑致謝。「感謝歐小姐——您是VG雜志的歐主編,對吧?不好意思,承讓了。」
她還能說什麼?歐俐薇只得微微一笑,完美退場。
見無人繼續加碼,主持人趕緊宣布。「一百五十萬成交!抱喜潘總,果然是鶼鰈情深,令人羨慕啊!」
掌聲熱烈響起,潘夫人笑著輕推身旁怔愣的梁凱茵,她才恍然回神,起身向眾人鞠躬表達謝意。
掌聲好不容易漸歇,主持人以感性的語詞結束活動,賓客們紛紛起身離席,潘夫人領著基金會成員到門口送客,這時,電梯門一開,邁步跨出的頎長人影立即又引起騷動。
「抱歉,我來晚了!」潘天柏挺拔的身材在貴婦群中特別顯眼,他微笑向眾人致意,然後走到母親身邊一同送客。
「哎呀,瞧瞧天柏對凱茵這麼體貼,真教人感動。」潘二嬸親匿地拍拍他的臂膀,直嚷著︰「回去我一定得說給你二叔听听!」
「就是啊,好恩愛喔!」旁人跟著附和。
「潘總和太太一起拍張照嘛!」
「對啊!合照合照!」
在眾人的強烈要求下,潘天柏伸長手,輕松地將站在母親另一方的妻子拉到自己身邊,又輕輕擁入懷里。記者們像是事先排演過似的,在短短幾秒內全撲到最佳位置並迅速架好裝備,鎂光燈閃得梁凱茵幾乎睜不開眼,只覺陣陣昏眩襲來。
但身旁的他將她擁得很緊,她聞到熟悉的氣息,心頭忍不住暗想,若是此刻真的暈了過去,其實也不要緊吧?
折騰許久,就在梁凱茵以為自己真的會暈過去時,終于被推進電梯。
「你先和天柏回去吧!」婆婆這麼對她說。
梁凱茵瞄到丈夫手里拎著那床收整在提袋里的百衲被,才清醒過來——
天哪!她的丈夫出錢買下那床她本想狠心棄讓的被,而且還拎在手上!
她真想逃,可自己的手被丈夫握在手里,似乎還用力捏了她一下,梁凱茵這下真的完全回神,連忙點頭行禮道別。
電梯的速度說快也不快,卻正好在抵達一樓打開門的剎那,遇上剛從隔壁電梯走出的一群賓客,巧的是,歐俐薇也在其中。
梁凱茵直覺抬頭望向身旁的丈夫,心口猛然一提——也許,他比她更早發現舊情人,因為那張俊雅的臉龐已揚起笑意,目光迎向款款步來的歐俐薇。
「嗨,Bowen,又見面了——」
Bowen是丈夫的英文名字。明知許多年齡相近的朋友都是這麼喚他,不知怎地,此刻听來分外刺耳。
她不以客套的「潘總」來稱呼,卻使用他們在戀人時期的親匿名字,而且,「又見面了」,這代表……
「你也來參加這場拍賣會嗎?」丈夫的語氣很溫柔。
「我很幸運,老板讓我來參加這場盛會。」歐俐薇的個子比梁凱茵還嬌小些,只見她仰頭,甜甜笑著。「明天下午兩點,別忘了!」
「沒問題,我一定準時到——」
這樣的對話,分明像是非常熟識的朋友,他們這對舊情人不但仍然保持聯絡,而且還在她的面前提醒明天的約會,是當她隱形了,還是根本不在乎?
望著丈夫微笑的側臉,梁凱茵的胸口越發揪疼起來。
怎麼離開招待所的,梁凱茵已經記不得,直到坐進丈夫的車子里,她才怔怔問著︰「你不回辦公室嗎?」
「媽要我今晚早點回家。」
這個答案听起來很怪,梁凱茵想再問清楚,但轉頭望向他,那線條分明的側臉上笑意已消失無蹤,只見他薄唇緊抿,像是極度不悅。
對她就是這樣的表情?她是他的妻子啊!
這段婚姻還值得努力嗎?
梁凱茵轉頭望向已逐漸點亮夜燈的車窗外,澀然無言地問自己。
第4章(1)
從招待所回家的路上,潘天柏始終不發一語,梁凱茵也不想開口,氣氛詭異,感覺更冷涼了。
一回到家,潘天柏就去沐浴包衣,梁凱茵快速簡單地做了兩份野菇女乃油面,搭配生菜沙拉,兩人面對面吃下沉默的晚餐。
婆婆為什麼要他早點回家?那張臉冷酷得像是北極冰山,活像她做錯什麼事。
做錯事的應該是他——她是他的妻,可他對她冷淡,卻對舊情人溫柔地笑,甚至還不避諱地當著她的面,跟舊情人約了明天要見面!
丈夫根本只是把她當成合法的伴侶,塑造形象時的必要工具,才會毫不在意地在她面前與舊情人親密互動……
他還向對方保證,明天下午兩點一定準時相會,他們要去哪里?要做什麼事?這對舊情侶一直都是這樣密切往來嗎?
她多麼想學著電視劇里的老婆,不顧一切追問清楚,可是知道事實的真相後又如何?她能向公婆指責丈夫的行為?還是回娘家哭訴自己的委屈?
再者,她根本沒有勇氣親手揭開這一切。她害怕自己看似美好的婚姻,其實猶如張愛玲筆下那件布滿虱子的華麗袍子,輕輕一掀,便破碎不堪,再也沒有任何修補的機會。
與其如此,她寧可戴著假面具,繼續和丈夫維持表面幸福的婚姻……
梁凱茵把餐盤放入洗碗機,心底不住地胡亂想著。
潘天柏從書房走出來,看到的就是妻子對著洗碗機發愣的模樣。
她在想什麼?想得眉頭都皺了。
是他回來得太早,讓她覺得苦惱嗎?潘天柏心一沉,微微慍怒。
「洗碗機壞了?」他毫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旁,刻意低語了句。
「啊!」她被嚇著,手上的抹布甩了出去。
潘天柏拾起抹布,銳眸直瞅著她,似乎正等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