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之前已抄下了他養傷暫住的地址,否則即使飛到上海,她也不知從何找起。
都怪自己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堅持,能讓他愛著是件多麼美好的事,既然他連她身負近千萬的債務都不嫌棄了,她到底是在堅持什麼?
人生本來就該狠狠地愛一回,總比什麼都不敢要來得好——她終于想通了。
她希望還來得及彌補自己的過錯。
整趟飛行航程里,她滴水未進,空姐送來的餐點也原封不動地退回,一心一意在心底向老天爺祈求。
拜托,請讓他平安無事,我願意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照顧他,和他作伴——
飛機順利在上海浦東機場降落後,她抓緊行李,一路沖到入境關口。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口語腔調,她沒有任何畏懼,愛情賦予她勇氣和堅定的意志,她搭上計程車,睜著眼小心翼翼地按地址尋找,終于讓她找到了。
站在一棟嶄新的花園洋房前,她按了門鈴,屏息以待。
開門迎接她的是柯家勤。
「宋小姐?」他早已從門口的視訊裝置看到她,立即奔到鑄鐵雕花大門前。「你真的來了!」
「我想見他——」她聲音喑啞。
「沒問題、沒問題!」柯家勤急忙迎她入內,穿越小巧精致的花園,從玄關進入客廳,再爬上二樓。
「燦哥住在這個房間,你直接進去就行了。」他替她開了門,然後打算在門口等著,隨時等候差遣。
他可不想妨礙老板談情說愛——別說他不夠義氣,該幫忙的,他絕對幫忙到底了。
第7章(1)
偌大的房間里四處散落著文件和檔案夾,放下行李袋,宋于湘走了幾步,才在落地窗前的貴妃椅上發現正在休息的夏元燦。
他高大的身軀委屈地擠在椅內,手上還握著幾張資料,雙眸緊閉,呼吸平順,似乎睡得很熟。
終于……見到了他。
她的眼眶一熱,欣喜的淚幾乎要隨之落下。
看了看四周,她從床邊取了件薄被,輕輕替他蓋上,縴細的身子屈坐在貴妃椅前,仔細望著他的睡顏。
那兩道濃眉,那曾經熱切緊鎖著她的雙眸,挺直的鼻梁,總是帶笑的唇,方正的下巴……是他,也將是她這輩子唯一的男人。
他看起來很好,只是感覺臉頰有些腫脹,不知道他究竟傷在何處……該不會是腦內吧?
沒關系,她願意照顧他,陪伴他,直到他完全康復——
人似乎總是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擁有的可貴,這回她真的學到教訓,除非他開口說不要她,否則她再也不會推開他了。
就這樣認真地看著,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終于有了真正的意義。
下午時分,這個高級住宅區安靜得像是山中小屋,不知名的鳥叫蟲鳴反而顯得有些吵,終于吵醒熟睡的男人了。
他先是伸了伸腰,薄被落到地上,宋于湘趕緊拾起,想再替他蓋上時,發現他醒了。
「你——」夏元燦詫異地坐起身來,怔怔看著她,方唇掀了掀,卻說不出話。
「是我。你……還記得我嗎?」即使她試著想平靜過度激動的情緒,可聲音明顯發顫。
「你——」他與她對望,好半晌才開口︰「我當然記得。只是湘湘,你來這里做什麼?」
太好了,至少沒演出失憶這種戲碼。她驚喜地說︰「我來看你。听小柯說你出車禍,還住院——」
「慢著!」夏元燦黑眸瞪得很大。「車禍?住院?」
「不是嗎?」
他陡地迸出朗笑,笑得肩膀都顫抖了。
難道不是這樣嗎?她是因為听到小柯轉達的消息,才一路奔來急著看他啊!
笑聲驚動了守在門外的柯家勤,他推門探了進來。「發生什麼事了?」
「來得剛好。你告訴她我車禍?你竟告訴她我車禍?!」
「是車禍沒錯啊!」柯家勤理直氣壯。「呃,我解釋一下好了。」
他又開始滔滔不絕。「老板是在馬路邊被個大嬸騎腳踏車撞上,跌倒時弄傷了牙齒,只好找牙醫先拔掉那顆牙,拔牙後因為感染而引起蜂窩性組織炎,高燒不退被要求住院治療,所以耽誤了預定的會議行程,因此延後回台的時間——」
腳踏車?撞傷牙齒?湊來湊去,竟然變成車禍、住院多天?
宋于湘一時怔了,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偌大的房間頓時又安靜下來,只剩下外面那不知名的鳥兒繼續發出聒噪叫聲。
夏元燦不是不想讓她知道,而是整件事情說起來太丟臉了。
那天,他和另外兩個主管正要出發去拜訪台商客戶,冷不防被一個賣菜的大嬸騎車撞個正著,不僅掉了滿地的野菜蘿卜,他還因此摔在一旁的樹下,硬是撞歪了原本就該拔除的智齒。
以為只要把那顆發疼的智齒拔了就沒事,但不知是體質或其他問題,最後竟然變成蜂窩性組織炎,好端端的一張臉腫得跟豬頭似的,還成天高燒不退,只得乖乖住院治療。
他作夢也沒想到她會在此時打電話給他,柯家勤沒把話說清楚,她卻因此立即奔來……
到底是該欣喜高興,還是想辦法遮羞?
「搞什麼?你怎麼連這種事情也通知她?」老板覺得很尷尬,只好把脾氣發在特助身上。
「Sorry!Sorry!」柯家勤一臉歉意。「是因為剛好宋小姐打你的手機,當時你正在睡覺,所以我就接了。後來我日夜趕著簽約用的資料,而且也沒再接到宋小姐的電話,我就忘記跟你報告這件事了。」
「我有再打,可是關機了。」她訝然。
「喔,那是因為,呃……我不小心把燦哥的手機摔進馬桶,壞了……」他說得很小聲。
所以,這個烏龍事件讓她誤以為他真的車禍,因此急匆匆地獨自搭飛機趕過來?
「所以你就跑來了?你真的因為這個笨蛋的話就跑來了?」
宋于湘默默點頭。
夏元燦倒抽一口氣。這一路……不知道讓她多擔心、多疲累。
他火了,轉頭炮轟特助。
「你竟敢忘了這件事?!不但沒先跟我報備,還讓她大老遠跑了這趟?柯家勤,特助這位置你到底還要不要干——」
這個凡事都掛在嘴邊的特助,竟然會忘了告知他這麼重要的事?等他回台灣後,一定要馬上炒了這家伙!
听他教訓特助,宋于湘一顆心沈了下來。
怎麼從他醒來之後,只听見他不斷追究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里,卻毫無欣喜之意。
如果真的不想看見她,那她走就是了……
宋于湘忍著鼻酸,轉身往門邊走,打算拎起行李袋立即離開,卻又被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兒?」夏元燦詫然問。
還能去哪兒?回去台灣,躲回老舊的房子,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
「我要回去。」她努力想掙月兌那只健臂。「放開我。」
「回去做什麼?你不是專程來看我嗎?」他錯愕地望著她,發覺那雙亮眸已經泛紅。「怎麼了?」
怎麼了?還不都是因為他——
「從剛剛到現在,你一直質問小柯為什麼讓我跑來……」她也惱了。「你根本不想見到我,對不對?」
突然被指控,夏元燦一臉不知所措。「我……沒有啊!」
「不想見我可以直說,何必拐彎抹角罵別人,我沒那麼笨……」
想起自己一路焦急心慌,不顧顏面拜托舅舅支援旅費,孤獨模索陌生的旅程,所有的委屈在此刻一涌而上,淚落得很急,想抹也來不及。
「誰說不想見你?誰說要讓你走?」夏元燦恍然大悟,一個使力,把縴軀圈在懷里。「不準走,你來了,我就不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