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霜噤聲,等待他接續的話。
「然而你的一再挑釁,有可能使你惹上致命的危險。」
這陰冷的話好像來自地獄,強烈得足以廝殺她對他的愛意。
他只是一味地捍衛他的尊嚴,還是自始至終他對她的觀感就是這樣?這就是一個習于提防他人的人永不改變的舉動嗎?
「若你遲遲不肯拋棄過去的陰影,總有一天你會失去更多。」她並不希望見到如此的結果,他能明白嗎?
「少一副很懂我的樣子,你從來不曾觸踫過我的心。」路繼堯冷冷地道,努力將她的影子自心上拔除。
他受夠了她的分量日益在他心底加重,受夠了無論何事都渴望她的參與,他當初想得太天真了,以為只要剖心相告她必會深陷情網,沒錯,她是陷入了,然而他卻差點抽不開身,差點對她手下留情。
自始,她便顯現出她的來意不明。
自始,他便抱持著摧毀她的態度。
然而事情發展至今,他卻無法狠下心腸,徹底地毀滅她。
他甚至曾想象過兩人未來的光景,幸而那蟄伏在心底的結倏然竄出,嗤笑他的異想天開。
你是瘋了嗎?還有誰可以相信?!
案親如此,他亦如此,他還敢相信這愚不可及的事?
案親當初的君臣和樂之夢,還不是在被逼守邊境的事實下破碎,而他一心寵愛的女子亦在他的放縱之下打碎了他對人性所剩余的一絲信任,他還可以跟人交心嗎?不,他誰都不相信,就算對方是她,亦是如此。
「你愛我嗎?」他殘佞地挑眉相詢,心底卻有種說不出的懼意……
孟離霜沒有馬上開口。他是認真問她心底的話,還是只想傷害地?
她不願自己的愛情在他的玩弄之下破滅,然而,她可以相信直覺吧?
她知道他並非不愛她,只是他還撥不開那長久纏繞心頭的迷霧,而她心底的聲音一直都只有一個,那就是——
「我愛你。」
路繼堯探幽的黑眸掠過一道復雜的光芒,他放開了她的手,對她的態度倏然疏離而冷漠。他凝眼望著她,殘酷的揚起唇角,徐緩說道︰「知道嗎?一直以來,我就等著你這句話,沒想到這麼快就等到了。」
他知道他正說出冷酷而會嚴重傷害她的話,她大睜的瞳眸里反映出他的身影,就像她的身體里心房里始終只住他一個人,而他,卻選擇讓她的期望落空。
「這就像是為我倆設定的游戲一般,一有人宣告投降,游戲就到此為止,而我卻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了。」
她下意識地以手捂住兩耳,雖明白這麼做也無法阻止他說下去,卻無法將雙手從耳上拿開。
路繼堯用力地將她的手扳開,霸氣的臉龐上是她不曾見過的邪佞、冷峻。
「這只是一場愛情游戲,而你卻像得將自己的心賠了進去,你怪不得我的殘酷無情,從頭到尾我要的就只是你的心、你的臣服、你天真的愛情。如何?感謝我吧?還讓你有機會愛人,嘗到了愛人的滋味。你的確甜美,但是你來得不是時候,終究只能成為別人的替身……」
他的唇逸出一句句傷人的話,孟離霜想忽略,卻沒有辦法不听它,他的言語無一不鞭笞著她,讓她在他的無情下傷痕累累。
被他抓握的小手正微微顫抖著,她堅強的故作冷漠,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你愛過我嗎?」
那雙眼還是如此純淨而無瑕,而他卻再也沒有機會保有它。他冷下眼,狠心地對那期盼的光芒視而不見。
「你希望我愛你嗎?」他的語氣輕蔑而諷刺。
「住口,放開我。」她心碎了,但一絲尊嚴維持著她此刻的心緒,不教她的世界在他的冷酷之下一瞬間分崩離析。
「想知道我將你視為誰的替身嗎?」他殘忍地問道。
「不要!不要說——」她尖叫。
「梁姬,我這輩子惟一深愛過的人,我將你當成她,繼續那一段殘缺的愛情。」
「你真可悲,竟然還愛著傷你如此重的人!」孟離霜反嗤,嘴邊帶著笑意,但心在淌血,仍為他隱隱作痛。
路繼堯臉色瞬冷,後邊的笑卻不減反濃,「你說誰可悲呢?痴傻的你卻愛著將你現為他人替身的人,相較之下,到底誰可悲?」
「真可憐,你一輩子都走不出她帶給你的陰影。」她冷漠地刺著他今生最深的傷口,想讓他就此看清現實。
「我倒期望看著你走出這一切。」他森寒地看著她,殘忍地撕裂她的衣衫。
孟離霜倏然明了他的企圖,開始尖叫掙扎。
他悍然捂住她的嘴,陰邪地開口︰「叫這麼大聲做什麼?還怕人不了解咱們在這里頭干什麼嗎?」
她驚懼的搖頭,無法再接受他的踫觸。
「何必如此矯情虛偽?這只是正常的宣泄。」他吻著她蒼白的小臉。她的神色是如此絕望而淒楚,而他竟然有絲不忍在心底萌生……
她不要,她不要再受他的捉弄了!
「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成她,惟有如此我才能使自己這麼下去,可是,事實還是教我無法忽視。」
他俯低頭,深深地凝望進她的心靈深處。
「你終究比不上她。」
他在她絕望的眼神中,再次徹底佔有她……
第七章
「听說他被發派回穆公公身邊伺候,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今早我還看見他跑到膳房去吩咐穆公公的膳食。如今光榮不再了,還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呀!」
「我早就看準了他不會風光太久的,憑他那副德行能有今日這般成績已是祖上積德了,他還想多好?」
「這就是以色事人的下場!」
「你說什麼呀?難道他當初能爬得那麼高全憑他的身子?」
「我怎麼從沒听過郡王有蓄男寵的喜好?」
「莫非你們不曾听聞永和宮不時傳出交媾的浪蕩聲?」
「怪不得他能一下子連升數級呀!」
孟離霜在不遠的廊柱後將這一番話全听進耳中,她面無血色地听著這一句句夾槍帶棍的撻伐,這三個宦侍,為首之人是筌公公,她不明白自個兒哪里得罪了他,進宮以來她就不曾見過他對她有過好臉色,她不解,她怎會無端招惹那些事非,要是她正面與他們起沖突呢?在宮中豈不是很難過了?
孟離霜嘆口氣,刻意繞道而行,避免與他們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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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您,求求您看在咱們兩個思女心切的份上,讓咱們見見她吧!」
「我們求您,我們給您磕頭了。」
「別這樣。」她擒住兩老住地上一跪的勢子。「我答應你們會想辦法,但辦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想出來,你們先出去吧,我會安排的。」
「您的大恩大德,咱們不會忘記的!」
「千萬別這麼說。」她目送他們離開。
這兩個頭發斑白的老人是梁姬的爹娘,他們遠從邢縣而來,跋山涉水,只是想見見宮中的女兒一面,這教她如何硬下心腸拒絕?
孟離霜滿臉愁思地走著,赫然見到皇太子宸烜正往這方向走來,她上前向他福身,他很快阻止了她。
「不必多禮了,霜兒。」
「你有什麼煩心的事嗎?」她瞧他神情有絲異狀,不似以往閑適。
他注視著她好一會兒,語氣變得沉重,「告訴我,你擔心他嗎?」
他?指的是路繼堯嗎?孟離霜臉色一白。
「今日晌午我已經將父皇的話傳達給他,結果真如我所猜想,他一口回絕,並無轉圜的余地。我已經將後果間接透露讓他知道,可是他的態度仍然強硬,我擔心將來……恐怕會起戰端。」
「我不懂,這不是皇上所要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