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曉。」特使咭咭笑了。「我威脅的可是整個鬼族人的性命!」
可惡!
這便是牡丹的詭計吧。拒絕面聖,死路一條;從容面聖,恐怕得擔負救不活皇後之罪。
自牡丹「從不手下留情」的行事作風看來,皇後難以活命。殺人的喊救命,好人、壞人全讓她一人當了,果然心狠手辣!
牡丹目的明明是攸皇的天書,卻三番兩次拿她逼迫攸皇,讓他承受愧疚與自責的鞭笞。
懊死的!
巫緋語擰起了眉,明知是個陷阱卻又不得不照著牡丹的詭計而行。
「攸?」巫緋語扯了扯攸皇衣袖,征詢著他的同意。
「別無選擇了。」攸皇回眸,掩下眸中的痛楚。「對不住,是我……」
急忙按壓住他的唇,她知曉他欲言之詞。
這個總想將所有事一肩扛起的男子,總是期望他人過得比自己好的男子,上天到底還要折磨他多久?
「我呀,最討厭別人對我說這三個字。」她盯著他的黑瞳,自上頭瞧見映著深情與堅決神情的自己。「尤其是你。」
他眨了下眸,滿心愧疚稍稍淡去。
「倘若心里覺得過意不去……」她繼續說著,當著眾人的面毫無赧色地將唇親昵地移至他耳畔頰旁。「你知曉該如何補償我?」
「小女得先聲明,此行完全是受制于人,而非小女自告奮勇、毛遂自薦,倘若皇後命該如此,還請皇上勿遷怒無辜之人!」
這便是巫緋語,即使面對九五至尊,那有話直說、直來直往的性子依舊不改。
「妳要朕保妳性命無憂?」皇上嚴肅的臉龐怒意閃現。
江湖中人果然比一般平民百姓刁鑽、奸詐多了。
「不。」巫緋語回得直接。「小女要皇上保我夫君與族人安全!」
「不包括妳?」
巫緋語笑了笑,一臉篤定。「小女安危自有夫君守護。」
聞言,皇上有些詫異。這女子,果真與眾不同。
而她口中的夫君,也就是與她寸步不離的男子,那無法隱藏的非凡氣度,絕非泛泛之輩。
倘若這些人能為我朝所用……
「皇上意下如何?」沒錯,她是在無禮地催促皇上允下承諾。她可不想在這金碧輝煌、肅穆萬分,又處處受人監視的皇宮里耗費太多時日。
「竭盡所能?」皇上也索討著她的諾言。
「傾盡所學!」
「一言為定!」
巫緋語滿意地彎起唇。「我進去了。」這話是對攸皇說的。
跨過眼前這道拱門後方便是皇後寢居,除皇上與御醫外,嚴禁任何男子進出。
而這回,皇後是因中毒昏迷,倘若危及皇上龍體,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因而現下就連皇上也無法進入。
他凝望她,緊握的手舍不得松開,內心的不安如烏雲蓋日,遮掩得不見一絲光亮。彷佛只要他一松手,他便會從此失去她。
「攸皇?」他盈眼的愁令她的心驚跳了下。
不顧旁人地,他撫上她的頰,寵昵眸光直直鎖上她的眼。「記住妳答應過我的話。」
「我絕不離開你。」她重申一次,為了讓他安心。「我發過誓的。」
「若妳違背誓言?」
「就算我做鬼,你也別放過我。」
愁苦一嘆,他確實會這麼做,不過,此時此刻他不會讓她知曉。
「快去快回,別讓我久等。」
「放心。」她拍拍他的手臂。「這兒,多一刻我也待不住。」
最終,他仍是松開了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看著臉上掛著安撫微笑的她背過身去、跨過拱門,進入皇後寢宮,而他只能惴惴不安地立于拱門前,無法前進。
讓宮女引進寢宮的巫緋語,一時間無法適應寢室的昏暗。
只見里頭所有的木窗全拉上了厚重的簾子,外頭的溫暖陽光全被隔絕在外。幽幽暗暗、死氣沈沈的,唯一的光亮來自案桌上點燃的小燭火。
什麼鬼地方啊……巫緋語在心中犯嘀咕。
掀開重重圍幔,好不容易見著了躺在床上雙頰凹陷的瘦弱女子,那病懨懨的憔悴模樣確實惹人心疼。
「掌燈。」巫緋語喚了聲,坐落床畔,診上皇後的脈。
不一會兒,她蹙起眉。
「將油燈放下,去將簾子全部拉開,窗子全都打開。」
「可是皇後的毒會散出去的。」宮女惶恐開口。
「誰說的?」
「這……」宮女噤了聲,不敢回話。
「還不快去?」巫緋語帶怒的冷眸一掃。
「是。」
好不容易寢室透入了光,巫緋語聚精會神地觀其臉色後,略帶疑惑地咦了一聲。
皇後中的,非毒,是蠱。
而這蠱……
細察間,一股殺意倏然襲身。
旋身、揚掌,她及時擋下迎面而來的匕首與偷襲的一掌。
「我還在想妳何時才會現身呢!」她冷笑問著襲擊不成的牡丹,難為她的辛苦策畫與隱匿。
「呵。」牡丹也笑了,揚起的鳳眼中殺意不減。「巫緋語!我倒要瞧瞧這回誰救得了妳!」語畢,她松開手中匕首任其落地,連同正與巫緋語對峙的掌一同反手握住巫緋語。「殺了她!」
這聲命令似的「殺了她」,彷佛來自陰間的索命符,心頭一涼的巫緋語欲月兌身的行動因受制而慢了一步……
「嗯」聲輕哼,她的左肩被人從背後撞了一下,透出胸口的匕首劍尖啪啪地帶出一串血珠,滴滴落在她的繡靴上,污了上頭的精致繡花。
見狀,她怔了下,心里頭浮現的卻是對自己的自責。
原來,牡丹偷襲只是障眼法,刺殺她的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後……
她,仍是中計了。
盡避向攸皇保證再三,盡避信誓旦旦地說她絕不離開他,但這回似乎由不得她了。
「噗——」一聲,她噴出一口鮮血,濺得牡丹一臉一身。
見此,那嚇得躲在簾後發抖的宮女,就此昏了過去。
「妳竟敢弄髒我的衣裳?」牡丹嫌惡地抽身退開,計謀得逞的得意令她笑開懷。「從不手下留情的我,可不會讓妳好端端地繼續活著!」
「妳……竟敢對皇後下『生死蠱』?」
「妳的死換她的生,有何不敢?」牡丹說得號無愧色。「再說生死蠱的好處是只要被咒殺之人死了,中蠱者便可活命。這回若還殺不死妳,我便向皇上供出這解救皇後的救命法寶。」她愈說愈開懷。「妳說,屆時皇上會不會下令殺了妳?」
的確是一石二鳥的高招!巫緋語冷笑一聲,自胸口擴散開來的冰冷令她呼吸愈來愈困難,想必匕首上也下了毒了。
「再說,為了妳與皇上為敵的攸皇,最終也必會落得悲慘下場。」她似乎已勝卷在握。「只要他一死,天書還怕拿不到手嗎?」
「這如意算盤的確打得好。」她不得不承認,先前她小看牡丹了。
她,錯估了牡丹的狠毒。
「為了省事,妳就乖乖受死吧!」掌起,牡丹想順勢補上一掌,不料臉上傳來的劇痛讓她哀叫一聲。「啊——我的臉?我的眼?」
如火燒般的灼熱如同烙鐵烙上肌膚一般,傳出了陣陣焦味。她伸手掩面,痛得打顫。
「該死的巫緋語!妳的血有毒?」
「黃泉路上有妳相伴,也好。」至少她替攸皇解決了一個麻煩。
「休想!」牡丹呸了聲。「我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她絕不允許自己就這麼栽了。
驚慌之下,顧不得再對巫緋語施毒手、顧不得確認她的死,牡丹狼狽地逃跑了。
見狀,「咚」一聲,一直強撐著的巫緋語終于頹然倒地,黑色發絲四散。
一團紅色粉末隨著她倒下的身子飛散,沾了呆坐于床緣的皇後一身。
「妳已經殺死她了,妳的任務完成了,該清醒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對皇後說著解蠱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