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也就是說,你在右岸,你要向左走!」
「我在右岸?我要向左走?」呃?唔……「OK!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們會相遇!她想。
「嗯?然後?」
哎!他既嚴肅又認真地盯著她直瞧,讓她實在難以啟齒。「然後……然後我會請你喝咖啡。」不知為何,一句不相干的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讓東東懊惱地閉上眼,深深呼吸後才能再度開口。「不是!」她真是對自己充滿無力感。「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必須改變。」
澳變?陶永哲一愣,陷入了沉思的狀態。「你喜歡喝咖啡?」半晌,他才輕聲問。
「不常喝,但我喜歡咖啡香。」
「好極了!來!」陶永哲向東東揮揮手,率先走進隔壁的房間。
那是一間會客室。
「哇嗚!」東東一踏進會客室,就被這里的氣氛吸引了。
十來坪的空間,面對入口的沙發組造型奇特,赭黃和黑色的搭配,像極了陶永哲的陽光和爽朗。
東向的窗戶垂著半卷的亞麻布幔,布幔上拓印的圖案,看來像是埃及的壁畫,在午後的陽光映襯下,呈現一種帶著神秘的蒼涼。
東東的視線移向窗台上的盆栽,綠綠紫紫的花草輕盈地臨風搖曳,送進一室的芳香。「是迷迭香嗎?」她嗅了嗅,問。
「沒錯!」陶永哲邊走向小吧台,邊回答。「不只有迷迭香,還有鼠尾草、薄荷草和到手香。」
「到手香?」東東走向窗台,原先是想就近看看盆栽里的植物,卻被窗邊茶幾上的幾幀相片吸引,她坐了下來,一張張仔細地端詳著。
「這些照片都是大學時拍的吧?」她回頭問,赫然發現陶永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來到她的身後。
「嗯。」他點頭。
東東的視線在相片間游移,發現陶永哲身邊總是站著同一個女孩,出塵的身影流露自信,明媚的笑容微透典雅,一看就知道她應該就是杜凝恩。
「杜凝恩?」她指著相片,轉頭問。
「你怎麼知道?」陶永哲有些驚訝。
「拜托!她是那麼與眾不同……也難怪你那麼疼愛她了。」東東毫無心眼地回答。
她注視著杜凝恩的笑容,久久無法挪開視線,看著看著,心頭不覺有些戚然。這麼美好的生命,怎會如此短暫?如果七年前沒那場意外……
也許是出于欣賞,也許是憐惜,東東舉起手,拉了衣袖,輕輕拭掉佔在相框上的塵埃。抹去灰塵後,杜凝恩的笑顏看來更是耀眼。
「我喜歡她。」她點點頭,輕聲說。
陶永哲一震,東東的舉動和短短的一句話,直撞進他的心坎,經年累月築起的心房瞬間裂了一條縫。
會客室里一站一坐的身影,各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里,空氣中彌漫著宜人的香味,寂靜中,有股不尋常的氣氛悄然蔓延著。最後,還是東東先從自己的思緒跳回現實,她下意識轉頭,看見陶永哲的表情,不禁呆了呆……
「你怎麼了?」她問。
「呃,沒事!」
東東站了起來,面對陶永哲,卻被另一面牆上的木雕吸引了。「那是?」她指著牆上的雕刻間。
「你去過埃及嗎?」陶永哲指了指最左邊的浮雕,興高采烈地解釋,「那是臨摹埃及博物館所收藏的‘曼考王三人組雕像’。你仔細看,中間手拿權利書的,就是法老王;頭戴牛角那個是愛神;另一個是地區神。」
「愛神?」東東走近木雕。「愛神不是應該長得像天使,手里拿著弓箭的嗎?」
「哈哈!」陶永哲不禁莞爾。「此愛神非彼愛神!」
「喔。」東東聳聳肩。
避他愛神長什麼樣,能听見陶永哲的笑聲,比認識愛神還讓她振奮。
「這個我知道,」她指向另一個木雕,得意地說。「是人面獅身,沒錯吧?」
「是的!」
「那個呢?」東東再看向另一個木雕,好奇地問。
「听過世界聞名的‘圖騰卡門’嗎?在圖騰卡門的墓穴里有把黃金坐椅,這個木雕就是仿效椅背上的圖案雕刻的。」
「他們是夫妻嗎?」東東看著木雕上的男與女,好奇地問。
「你猜對了!皇後正為圖騰卡門涂抹蓮花香精,你看,他倆各穿一只拖鞋,是不是鶼鰈情深?」
陶永哲的語調很不尋常,讓東東側過頭望了他一眼,她發現他盯著木雕的眼眸閃閃發亮,向往之情盡在眼神間泄漏了。
鶼鰈情深啊……
東東的視線在圖騰卡門和陶永哲之間游移,最後停在木雕上,看著看著,木雕上的臉孔赫然變成她和陶永哲,讓她忍不住為自己的幻想吃吃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他問。
「唔……」陶永哲一問,東東不禁紅了臉,卻止不住笑。
「到底笑什麼?」不少人看過這個木雕,但沒有人像東東的反應這般,讓陶永哲好奇地追問。
「沒有啦!」東東不自覺地拿手扇起自己的臉。好熱!
「嘿!有鬼!」他斜睨著她。
「沒有沒有!」東東顧左右而言它,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去看陶永哲。「哪里有鬼?」心虛!
「這里!」陶永哲指指東東的胸前。「這里有鬼!」
東東尷尬極了,拎起自己的背包,擋開他的手,難為情地笑著。
「不說算了!」他轉身走向吧台,不想為難她。
「喂,你生氣了?」東東趕緊跟了過去。
「有什麼氣好生的?來煮咖啡吧!」
「咦?」直到現在,東東才發現會客室里有個小型的吧台,上頭陳置了煮咖啡所需要的器具。
「你除了賣醫療器材和運動器材,也兼賣咖啡嗎?」東東天真地問。
陶永哲听了哈哈笑了兩聲,「怎麼可能?」他愛笑地搖搖頭,「不過,如果待會兒你覺得我煮的咖啡還不錯,我並不介意你付我錢。」說完,又忍俊不住先笑咧了嘴。總是這樣,和東東在一起,歡樂似乎很容易就在他的臉上心上擴散和滋長。
「小氣!」她瞪他一眼,帶著撒嬌的味道輕斥。
「哎!說我小氣!既然這樣,就應你的要求小氣到底,我拿即溶咖啡招待你就好了。」他邊說,邊做勢收起已經取出的咖啡豆。
「喂!」東東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敢?」
陶永哲夸張地縮回手,兩手舉到胸前,擺出投降的樣子。「小生怎敢?」
「別唬弄我喔!這是最好的咖啡豆嗎?」東東白了陶永哲一眼,徑自打開咖啡豆的封口,嗅了嗅,揚起下巴問。
「這是綜合咖啡豆。你不常喝咖啡,先嘗試淡口味的,等你習慣了,我們再來試試其他重口味的單品咖啡。」陶永哲笑著接過咖啡豆,邊解釋,邊倒出一些豆子,手法純熟地研磨起來。
呃?綜合咖啡?單品咖啡?什麼跟什麼呀?東東微皺起眉頭。她對咖啡其實一竅不通。
「什麼是單品咖啡?」她問。
「比如曼特寧……」陶永哲不經思索地回答,回答後卻愣住了。
「怎麼了?」東東看見陶永哲突然靜止了動作,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揮了兩下。
「呃……你要不要試試看?」他回過神,硬擠出一點笑容,然後遞過磨豆機。
「好啊!」東東壓下心頭的疑問,照著他的動作專注地磨起咖啡豆,故意不去看正心事重重凝視著她的陶永哲。
從東東踏進他的店,直到剛剛他無意間提起杜凝恩最愛的曼特寧咖啡,他幾乎忘了關于杜凝恩的那一段往事,只是對杜凝恩的承諾太重,他的生活到處有她的影子,如何能「改變」呢?
想著想著,陶永哲的視線調向擺在一旁的《向左走-向右走》。他可以向左走嗎?又該如何讓自己轉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