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這槍聲在雷雨之中仍教人心驚。
***
在外面瞎騎了一個多小時,沈浩好不容易才收拾好心情,準備回到他的小木屋。此時,他驚訝地發現在這偏僻的山林中竟停著一輛黑色豪華轎車。
這輛車和偏僻荒涼的山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更令人起疑的是車上空無一人,引擎仍在運轉著,而前座和後座的門都大敞著。
「砰!」
他听到前方不遠處傳來槍聲。他熄掉引擎,走向槍聲的發源地,拔出自己身上的槍。
他看到一個男人正向一個十分狼狽的女子接近,女子一時失察掉入後方的斷崖。
那名男子的側臉……他是阿四!沈浩在黑暗中認出持槍男子的身分。
待在邵家許多年,沈浩深知阿四是邵家二姨太宋珍的得力助手,他雖然不是邵家幫的人,但總是替宋珍料理一些她的仇人。
那個嬌小柔弱的女孩又怎麼會成為宋珍的仇人?
沈浩沒有時間細想所有疑點,在女子墜人山崖的剎那,他竟然無法克制地往前沖去,一顆歷經大風大浪的心忽然暫停跳動。
阿四站在崖邊望了數秒,毫不遲疑地再度舉起手槍,槍口對著下方——
「砰!」
在他扣下扳機的前一秒,後方傳來槍聲。
他右手腕中彈,受痛之下,手上的槍飛了出去,墜入崖中。
按住血流不停的傷口,阿四回頭查看,在視線不明的夜色中只能看出是個高碩的黑影。
不行!他不能暴露身份。阿四負傷迅速回到車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現場。
第二章
沈浩收起槍,不去阻止倉皇逃逸的阿四。
他身手矯健地攀爬到女子墜落的下台上,伸手探著她的頸動脈。
她還活著,但是鼻息和脈搏都十分微弱。
沈浩撥開她沾滿污泥、鮮血的頭發,看到她嬌小的臉龐上布滿了擦傷,額頭也不停地滲出血來。
懊死的!她傷得不輕。
不自覺中,沈浩為了這名陌生女子的傷勢而失去平時的冷酷,冰冷的心被一絲生氣和慌忙所取代。
他單手抱著輕如羽毛、游移在生死邊緣的她,另一手攀扶著凹凸不平的崖壁,平穩地爬回頂端。
這場雨下得愈來愈大了,她額上流出的血和著傾盆的雨水,在他衣服上滲開一片可怕的血紅。
沈浩月兌下外套,包在她柔弱的身體上。
他跨上自己那輛重型機車,將她橫放在前面,一只手臂抱緊她,另一手駕御著機車。
路上他不時地低頭查看,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體溫也愈來愈低……
沈浩一次次地催快油門,黑色的機車在彎曲的山路中驚險地狂奔著,冒著大雨和陰沉的夜色,這個旅程看似玩命,事實上卻是在救命……
***
阿山、豬仔和四、五個兄弟們圍在飯桌前,無語地等待著沈浩回來吃飯。
等沈哥回來才開飯是這里不成文的規定,無論事後沈浩如何責備他們,他們始終改不掉這個習慣。
楊仲康巡完房,確定所有受傷的人情況都穩定下來後才出來。
「阿浩還沒回來?」他看著漸漸涼掉的飯菜,聲音中透露出擔憂。
這里也只有他會大大方方地喊沈浩名字,他和沈浩算是平輩的朋友,和阿山他們不同。
有時候他真的很為沈浩操心,像沈浩這種凡事都放在心里,外表卻顯得毫無情感的人最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悶出病來。
「是沈哥——」豬仔听到引擎聲,很肯定地站了起來。
他和阿山連忙走到門口。
「沈哥?」阿山吃了一驚。
全身濕透的沈浩正疾速煞住往前狂飆的機車,踩下固定車身的支柱,跨下車朝著他們走來。黑暗中,他們只能看到滿身沾血的沈浩,他手臂中似乎抱著一個東西。
「沈哥,你還好吧?」豬仔被他胸前的血漬嚇了一大跳。
「楊醫師呢?」沈浩吼著,三步並作兩步地跑,沒有回答豬仔的話。
「天呀,沈哥!她是誰?」阿山終于看清他懷抱中的東西——一個四處都是傷痕的女人。
對于阿山的問題,沈浩不知道如何回答,也沒心思去應付,他只是重復吼著︰「楊醫師呢?」
「怎麼了?」楊仲康在里面听見他的吼叫,連忙奔到門口。
不用沈浩解釋,楊仲康已明白自己該做的事。
「把她放到醫療室。」探完她的脈搏後,他迅速下著命令。
在窄小、但設備精良的醫療室中,楊仲康仔細檢查著她身上各處傷勢。
「知道她的名字嗎?她是怎麼弄成這身傷的?」
「她失足墜入山崖中。」至于她的名字,沈浩以搖頭代替回答,她只是他「撿」回來的落難女子。
此時小小的醫療室中擠滿了人,讓忙碌的楊仲康深感礙手礙腳,他忍無可忍地下著逐客令,「你們先出去等,去吃你們的晚餐。沈浩,把自己弄干,我今天已經夠忙了,不想再看見有人病倒,知道嗎?」
出去之前,沈浩忍不住回頭看手術台上的她,然後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
「你確定自己沒有煙癮?」楊仲康推開陽台的門,半消遣、半正經地問著吞雲吐霧的沈浩。
也只有沈浩會在足以凍僵人的冬夜里跑到外面「乘涼」,有時候楊仲康甚至懷疑阿浩的身體結構是否和常人相反,他常做一些極傷身體的事,卻很少看過他生病,幾乎沒有。
楊仲康的聲音喚醒了兀自想得出神的沈浩。
一如往常,沈浩沒有多費唇舌去回答一個不甚重要的問題。他從來不對任何事物上癮,就算他有煙癮,他也能輕易戒掉。
「她怎麼了?」他關心的是這個。
將抽到一半的香煙丟到地上,用腳尖踩熄,他毫不眷戀那種味道。
楊仲康整個人癱進沈浩身後的竹椅中,大大地舒展緊繃一整天的筋骨。下午是阿國他們,晚上又來個「落難美人」,害他到現在還沒能好好喘口氣、吃頓熱飯。
不過,面對沈浩噴火的眼神,他還是趕緊回應道︰「她如果還沒月兌離險境,你想我會有閑情坐在這里嗎?幸運的,她身上的骨頭除了右腳外,其余皆安然無事。我替她的右腳打上石膏,過一陣子就沒事了,」楊仲康盡量省略一堆費詞,把女子身上的大傷都說成小傷,省得沈浩操心。「不過,她頭部所受的傷不小,目前仍昏迷不醒,我無法確定她腦部的損害嚴不嚴重,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想辦法讓她的高燒退下來,等待她清醒過來。」
雖然沈浩對他後來這串話只是微微點頭表示听見了,但楊仲康敢發誓,他看見沈浩眼底閃過一抹擔憂,這對平時冷冷冰冰的阿浩來說十分反常,令人吃驚。
阿浩為什麼會特別關心一名陌生女于?他應該不會眼花、看錯呀……
「我叫阿山挪出他的房間,讓給她休息。」
「嗯。」沈浩應了一聲,表示贊同。
不尋常、太不尋常了!「阿浩,」楊仲康站了起來,和沈浩面對面。「你真的不認識她?」
沈浩被他一問後,眼中殘留的關心消失、淡去,也驚覺到自己的反常行為。
沈浩搖搖頭,「我無意間發現她被阿四追殺。」
「阿四?!」他沒听錯吧?楊仲康的音調不自主地提高了八度,是不是他今天太累,造成視力和听力的退化?「宋珍的秘密打手,阿四?」
阿四是宋珍的忠實手下,這是邵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的事。在邵家擔任醫師多年,楊仲康當然清楚這環關系。
就是因為扯上宋珍,這個消息才會像顆原子彈般駭人。
宋珍和邵大夫人不一樣。正室楊明華是個性情溫和、待人十分客氣的女人,她從來不插手管幫內的雜事,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打理丈夫的家居生活上,前幾年還常飛到美國探望她的女兒,這些年來回為健康狀況變差,只好留在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