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柳太太听到廚房騷動仍持續著,連忙叫道。
「干嘛?」拿著掃把,柳茵準備善後。
「拜托你別亂動了好不好?」真怕再下去,家里瓷器全破光不說,連女兒的手也會被割傷了。「等一下我再去收拾。」
「對呀,妹妹,你杜大哥在這里,你快出來和他打招呼。」柳哲昆「引誘」著女兒出來,因為他的骨董茶組也收在櫥子中。
「等我洗完手。」太看扁人了吧?
「阿杰,你是比較想看到妹妹,還是較想認識照片上的模特兒?兩者選一,你會選誰?」柳哲昆下這道難題。
「這……」
當然是選妹妹啦,他們青梅竹馬,睽別十四載,論情論理,他都該選妹妹。反正他身邊的鶯鶯燕燕眾多,成天被一堆美女、模特兒繞著轉,為了妹,他應該可以放棄「她」。
可是……「她」的美並非平常美女所有,她牽引著他全身的、渴望,今生若不識她,他杜紹杰枉生為人!
「臭人?」杜紹杰尚未回話,通入前廳的門探進一個干淨清爽、不加裝飾的小臉。
柳茵失魂地「飄」進前廳。這個渾身揉和成熟和爽朗、英氣逼人的陌生男子就是杜哥、臭人嗎?
「你是……妹?」杜紹杰聲音抖動著,一時激動而傻氣地張大嘴巴,「你……‘她’?」
妹就是「她」?「她」就是妹……這可能嗎?
一定是他太累了、眼花了。揉揉眼楮再看,沒錯,眼前的她就是雜志上的「她」。
瞪大眼兒的女孩還喚他「臭人」。這世界上只有妹會叫他這個綽號。
杜紹杰回頭觸及柳哲昆「陰險」的神色。
「柳茵,別這麼沒禮貌,對杜哥要尊敬。」柳哲昆故意連名帶姓地斥責女兒,驅走杜紹杰的懷疑。
「妹和‘她’是同一個人?」事實明明就擺在眼前,杜紹杰仍是問著這句廢話。
「‘她’?誰?」柳茵回魂後不明白地問。
沒人搭理她,柳哲昆只是很用力地點點頭。
「真的是你!」杜紹杰忘情地迎上前去,雙手拉住柳茵,來回梭巡她。
他的妹妹、他的茵茵、他的……可能「完美」的情人!
妹的短發和照片上有些微出入,挑染成酒紅色的頭發更顯飄揚和標新立異。臉蛋倒是沒什麼改變,仍是嬌雅、稚氣,令人自然地想去保護她。
那雙水汪汪的大眼他很熟悉,看來她的眼楮和十四年前一樣,仍是常常「山洪爆發」。
最不一樣的地方是她沒上妝的素臉,身穿削肩緊身上衣和牛仔褲,她現在給人的感覺就是說不出來的清涼,像夏夜山區的涼風一樣。她真教人心醉,無論是照片上的性感或是現在的清爽。
「好久不見。」柳茵給他一個大擁抱,但非情愛,純粹親情、友情,目的是要躲開他異常深情的雙眸。
柳茵早對杜紹杰的花心有所耳聞,但卻料不到他的的確確有花心的「本錢」。
他的身影太英挺、結實,又酷又帥的五官存心想教女人為之銷魂嘛!
所以她力勸自己躲開他令人心神蕩漾的眸子,以防自己忘記他是她的杜「哥」。
「你變得好漂亮,妹。」他主動放開她。若非柳家夫婦就在身邊,他絕對會把這友好的輕抱轉為深情相擁的。
柳茵感覺到他收回撩人的目光,于是放心地打量他。「你變得好老喔,臭人。」這是她的結論,依然不客氣地以綽號喊他。
「比你早出生七年,當然老。」杜紹杰對她的沒大沒小不在意,這「臭人」兩字從她細軟的聲調出來,變得很中听。
自信兼自戀的他才不會自憐自艾呢。反正二十九歲的他理當老些,他覺得那些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的男人算不上男人。
柳茵見自己沒損到他,顯得悻悻然。
「妹,你多高?」
「一百六十五。干嘛?」她警戒心提高。
「嗯,」杜紹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以勉強去試試看空姐這職務,可是當模特兒又稍嫌矮了些。」
「討厭!」柳茵氣得推開他。「誰希罕當空姐呀!」
平常和具有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庭姊站在一起,她就已經很自卑、郁卒了,這臭人現在又嫌她矮!
看來臭人變成熟、迷人都是虛幻的,骨子里還是一樣愛氣她。討厭!
杜紹杰見她氣紅了一張隻果臉卻沒半點歉意,反而哈哈大笑。
「我要出門了啦,再也不要和你這臭人說一句話了!」她賭氣地說著。
「那恐怕不太可能——」靜默許久的柳哲昆插嘴,「你杜哥這次回來是專程替我拍下一季的服飾目錄,包括你的部分。」
「什麼?」才穿上高跟涼鞋的她差點扭到腳。
從二十歲生日那天懇求爸爸準許,拍了張平面廣告後,柳茵就愛上模特兒這個工作。千求萬托了兩年,爸終于答應再讓她負責兩組造型。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竟然要和這個臭人合作?!
「討厭!」又抱怨了一次。可惜她的聲音太嬌柔,令人得知她是嗔非怒。
「你早上不是沒課嗎?」柳太太問著。
「話劇社要排戲。」冷硬地丟下這個回答,算是交代行蹤,佯裝怒氣沖天地摔門而出,「再見。」
「拜拜!」杜紹杰得意極了,好像妹越罵他討厭、臭人,他心神就越愉快,真是討罵的怪人。
***
「好了,今天就到此結束,回去再把自己的台詞背熟些,知道嗎?」台上宣布散會的「武則天」就是話劇社的社長。
大家從九點半熬到……哇,都快兩點了,好不容易可以走人,大伙敷衍了事地答一句︰「知道了。」準備作鳥獸散。
「等一下——」社長威嚴無比地叫住眾生,「下次排演是星期六下午五點,相信大家都沒事吧?」
「社長,我要去看牙醫。」
「社長,我要回台東看我外婆。」
「社長……」
「呀?什麼?我听不清楚。」社長假裝耳背,「什麼?沒意見嗎?好,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拿筆記下時間,星期六下午五點。我會點名。」
社長聖旨一下,大家只好乖乖地掏出筆和紙,含淚刷掉原有的約會。
「可不可以借我一枝筆?」身旁有人問著。
柳茵回頭,看到開口那人是劉善淳,一向不愛說話的新團員。她將手中的筆遞給他。
「你剛轉來這里不久?」好,決定了,就追他。柳茵打定主意。雖然劉善淳瘦了些,不過還不失帥氣,可以「帶得出場」。
「嗯。」劉善淳對于她的搭訕沒有喜出望外的反應,平淡地答了一句。
「你從哪個學校轉來的?」再給你一次機會。柳茵猜測他一定是忙于記事,沒時間分心
「謝謝。」他將筆塞回她手中。
「不客——」還沒說完,他的背影已經離去,既沒回柳茵的話,也沒等她說完這句,「氣。」
氣,她真的很生氣!
他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怎麼可以?!
柳茵的笑臉垮成哭臉,只差淚腺還來不及分泌而已。
難道他對她一點也不心動?難道她對他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是不是她今天穿得太輕松、隨便了?還是他嫌她沒化妝很難看?
她很難看?怎麼可能……
***
杜紹杰發現自己不是在「看」電視,而是在「瞪」電視,因為他竟然將一個節目從頭看到尾,而沒听進去半句話。
眼皮越來越沉重,好想睡……
不行!杜紹杰叫醒自己。
堂堂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可以被小小時差打敗呢?不、準、睡!
再過幾天就要開始工作,他絕對要馬上把時差調整過來。
他猛按著搖拄器,從三台電視到衛星台,從中文節目到英文節目,沒一個有趣。真是難熬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