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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鎖未央 第6頁

作者︰桑陌

李玲問道︰「這個星期六晚上有沒有空?」

「怎麼了?」

「想不想去听鋼琴音樂演奏會?」李玲神秘兮兮地問。

未央怔了下,終于停下手邊的工作望向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李玲道︰「我看你每天下班都站在樓下那間鋼琴行听人彈鋼琴,天氣暖和的時候還好一點,可是現在天寒地凍的,你似乎對鋼琴還不是普通的喜歡呢!」

未央不明白,「呃,你到底想說什麼?」

「想不想去听大師級的鋼琴演奏?坐在豪華的世紀大劇院吹著暖氣听,那多舒服呀!爸琴王子陸暉你知道吧?」

「陸暉?」未央的腦海忽然空白一片,只是機械性地重復道。

「是啊,陸暉,享譽國際的著名青年鋼琴大師,被稱為浪漫派大師的接班人,當今世界主流鋼琴演奏家中為數不多、最受推崇的東方鋼琴家之—,還長得很帥呢!是他的獨奏音樂會,他的音樂會一票難求哦,一共發售三千張門票,居然兩天內便銷售一空了!我有個朋友在世紀大劇院做幕後的,好不容易才讓他幫我弄到一張票的!怎樣?去吧?」

未央忽然覺得手足冰涼,她吞了吞口水,才艱難地開口道︰「他……不是在國外的嗎?」

「他回國開巡回演奏會啊!」

他回國開巡回演奏會。

不過是九個字,一句通簡單而俗易懂的陳述句。

一個字一個字地從腦海掠過,仿佛電影里的慢鏡頭,她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遍,才明白過來。而李玲已經走了,辦公桌上靜靜地躺著一張印刷精美的門票。

未央伸出有點顫抖的手拿起那張門票,門票上印有他的照片。

陸暉,竟然真的是他。

她目不轉楮地端詳著門票上的他,經過了那麼多年他仿佛變了很多,又好像沒有變,仍然是烙在她心上的樣子。

當年跟他分手,她回宿舍後便去管理員那里借了個鐵桶搬上天台,把所有屬于他的東西統統都翻了出來,照片,信件……以及那束粉紅色的紙玫瑰,一同扔了進去一把火燒掉了。他的照片,她一張也不敢留下,她怕以後再翻出來看,她怕,只怕曾經在記憶中那樣美好的東西再翻出來看的時候,已經不是那個樣子,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

她記得,那些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很熱,煙燻火燎的,滿身都是汗,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頭順著臉頰滑落到嘴角,應該是汗吧,很咸很咸,咸得苦澀。

在逐漸模糊的視線里,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親手將從前的種種都化成了灰,一點一點地被風吹散在時間里。

她久久地蹲在那里,淒然地想,是她願意的,她心甘情願,她不會後悔,她不能後悔,她也沒有資格去後悔。

然後開始學著去遺忘,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過去,她就真的以為,可以忘記。

大雪仍是一場接一場地下著,仿佛無窮無盡。

未央這幾天感覺頭暈暈的,喉嚨有點干啞疼痛。因為這段時間工作一直很忙,她以為不過是一點小靶冒,便沒有在意,沒想到癥狀卻在一夜之間加重了,頭疼鼻塞咳嗽渾身乏力,樣樣來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無精打采,但看到堆積的Case,卻還咬牙撐在那里,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以為可以好好在家休息兩天,沒想到星期六那天一大早便接到老板的電話讓她回公司加班,听老板鄭重其事的口氣,她沒有說什麼便答應了。

大概是出門前吃了兩顆感冒藥,人坐在公車上的時候便有點模糊起來,軟軟地靠在座椅上,她差點便睡著了,沒想到司機一個急剎車,立刻驚醒了她,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有點茫然地望向窗外,才想起今天是周六,沒想到天寒地凍的,街上的車輛人流還是多得不得了,而公車正好開到熱鬧的路段,車速像蝸牛爬行一樣,一點一點向前挪。

正好遇上紅燈,她又開始神思困倦起來。

未央有點無聊地趴在車窗往外看,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隔壁的一輛私家車半降著車窗,一個小孩子胖嘟嘟的臉正好轉過來,眸子清亮清亮的,大約兩三歲的樣子,看到未央,忽然朝她露出一個笑容,可愛極了。

未央怔了下,也回了他一個微笑。

綠燈。

私家車率先開走了,公車卻還停在那里慢吞吞地發動著引擎,對面大廈一幅巨大的宣傳海報就這樣沖入了未央的視線。

她想起那張被她鎖在抽屜里的音樂會的門票,眼前這幅海報不過是門票上放大了無數倍的照片,不知為什麼看起來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下班的時候未央走得比較遲,手邊那些零碎的事情仿佛永遠做不完,磨磨蹭蹭地,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也許是因為冬天的緣故,公車很早便沒有了。

未央站在公司樓下等計程車,寒風瑟瑟,可是她卻覺得渾身發熱,手里緊緊地攥著什麼,她拼命地告訴自己,沒什麼好怕的,她只是去看看,只不過是,去看看。

世紀劇院人潮盛況空前,滿眼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未央覺得頭越發暈得厲害了,厚厚的紅色地毯軟綿沒入腳踝,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上面,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暖氣  無聲地吹著,明亮的大廳有那麼一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黎明前的黑暗」,未央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到這句話。

當燈火再亮起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舞台中央,站在一切光源的中央,微笑鞠躬,猶如破曉的晨曦。

頓時,雷鳴似的掌聲如翻江倒海般震耳欲聾。

他永遠不會知道,她曾躲在機場巨大的柱子後面淚流滿面,在模糊的淚光中,眼睜睜地看著他轉身登機離去,心里卻拼命地喊道︰陸暉再見……陸暉再見……

她是那樣用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喊,仿佛只要那樣用力地呼喊,她與他就真的會再見。

而現在,她真的是見著他了,不是在夢中。

她貪婪地看著他穿著典雅的黑色禮服端坐在鋼琴前,燈火輝煌的舞台,那樣多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每一根眉毛都如此清晰真實,他比從前更加好看了,衣冠楚楚,器宇軒昂,幸而他不是跟從前一模一樣,要不然一定是在夢中,不是真的。

如今,他已經站在了世界的中央。

可是她,為什麼還是想要流淚?

陸暉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放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低首在在揚聲器前輕輕地說了句︰「這首曲,送給我最愛的人。」

他專注地垂下眼簾,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熱烈的掌聲再度響起,震痛了未央的耳膜。

他最愛的人?是駱水洛嗎?

未央昏沉地想著,忽然慚愧起來,是誰也已經不關她的事了,不是嗎?如今她對他來說,不過只是一個陌生人。

當優美的旋律響起,卻是那首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愛的協奏曲》。

輕柔而帶著淡淡哀傷的鋼琴旋律在深似海的大堂上回蕩,未央突然就覺得口干舌燥,喉嚨發干發癢,接著竟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劇烈地咳嗽起來。她趕緊捂著嘴巴,咳嗽卻還是溢出嘴角,她只好站起來,一路走了出去。

通往洗手間的走廊空無一人,暖氣卻很足,未央扶著牆無法控制地劇烈地咳嗽著,那樣排山倒海,連眼淚也要逼出來了,仿佛連心髒也會從喉嚨里蹦出來。

良久,咳嗽才終于止住了,她渾身虛月兌地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卻還大滴大滴地洶涌而出,她只好用手背擦拭著,遠遠地,隱約有音樂聲從大廳那邊滲進來。未央只是覺得難過,索性慢慢地蹲下來,默默啜泣,手指下意識地劃著牆。瓖木的牆,盛開著大朵大朵雕刻的花朵,未央認了半晌,才認出那是梅花,抑或是桃花?那樣相似的兩種花,她從來都難以辨別,但,不管是梅花還是桃花,又與她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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