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河南的日子,寧夏生就黯下了臉。
「以前在河南的時候,娘天還沒亮就得起床,養雞施肥、砍柴挑水都是她一個人做。天氣一冷,被子不夠暖她就抱著我睡。只要下起雨,娘就得冒著生命危險修理漏水的屋頂,雨若下大了,怕洪水氾濫,她就得整夜不睡的守著我,隨時準備背著我逃走。娘為了我,真的吃了很多很多苦頭。」
寧夏生一番話令人動容。
南傲塵看著早熟的他︰「告訴我,你爹呢?」
寧夏生吸了吸小鼻子,「娘說她懷著我時,和我爹一起遇上了土匪,我爹讓土匪給殺死了,而娘是跳下懸崖才得以逃生的,所以我一直都是和娘兩個人過生活的。」
不知為何,南傲塵對這個解釋充滿懷疑。
他走到床前,看著夏小荷那飽受生活折磨的小臉,沉默起來。
雖然他懷疑夏小荷對兒子說了一些謊,但是,一個女人帶著兒子,要在外頭討生活確實不太容易。
尤其她一個目不識丁的鄉下女人,竟能把兒子教養得這麼懂事,說起話來井井有條,不免讓人刮目相看。
掀開棉被,在他明確知道自己的意圖前,就已經月兌下溫暖的大氅將病昏的夏小荷包裹在內,一把抱了起來。
「少爺,你要做什麼?」寧夏生見狀,不免驚訝。
南傲塵跨著大步直往門口走,「你放心,你娘病得不輕,這里不適合病人住,我不過換個地方讓她養病。」
「換個地方?」寧夏生跳下床,亦步亦趨的跟著,「你要把我娘帶到哪里?」
這問話讓南傲塵皺起濃眉。
沒錯,他該把這個女人帶到哪里?
哪里才是夏小荷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的貼身小廝幾天前剛回鄉探親,你娘就暫時住在他的房間吧!」
第五章
既是貼身小廝住的房間,當然就是在書房的旁邊。
一個廚房丫頭破格住在主子隔壁,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南府上下為此開始議論耳語起來。
大夫診治過夏小荷的病後,服了幾帖藥的她,病情果然好轉。
生病期間,夏小荷雖然知道她就住在書房隔壁,卻從沒有看過南傲塵,她為此松了一口氣。
說實在的,她真的不想再次面對南傲塵,因為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驚人力量讓她害怕。
數天後,她覺得身體已經恢復健康,便想離開這里重新回到廚房工作。
走出房間,迎面的冷風讓夏小荷縮起身子,看著一旁書房緊閉的門,她內心起了掙扎。
雖然她不想再看到南傲塵,但好歹南傲塵也紆尊絳貴的到後院救了自己,現在她已經好了,實在沒有理由不和南傲塵當面道謝呀……
猶豫的走到書房門口,她抬起手,畏怯的輕輕敲了敲。
但書房里沒人回應。
「少爺不在嗎……是啊!這個時間他不是在外頭巡視生意,就是進宮面聖,當然不可能在的。」
她轉過身,低著螓首若有所思的走了兩步,居然踫著一堵厚實的肉牆。
「啊!」夏小荷無預警的被撞退一步,踉蹌的搖晃著,就要跌倒在地。
南傲塵及時伸出手臂,接住了她。
夏小荷本能的抓住南傲塵的手臂,抬眼看著昂藏高大的他,她紅了臉,驚喘一聲,想推開他。
「少爺,對不起,奴婢剛才在想事情,所以沒看到少爺在這里……」
這次,不待夏小荷劇烈掙扎,南傲塵很快便冷然的將她放開。
「你剛才在我房前鬼祟的張望什麼?」
「奴、奴婢……」夏小荷絞著冰冷的小手,想說謝謝,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進來再說吧!」南傲塵推開房門走入,「看樣子,你的身體都好了?」
夏小荷不安的跟著走進書房,站在門邊,低著頭小聲的說︰「謝謝少爺,托少爺鴻福,奴婢的身體己無大礙,奴婢剛才本來想當面謝謝少爺,但是又怕太唐突,所以……」
「我並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救你的,你該謝的是你兒子。」南傲塵走到書桌後頭。
「夏兒?」夏小荷眨著眼,「夏兒只說他遇到了少爺你,而少爺宅心仁厚,替奴婢請了大夫醫治而已,難道他做了什麼嗎?」
深怕兒子會因為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她不免著急起來。
南傲塵端坐在書桌後,抬眼看著夏小荷慌張的小臉。
「你們母子情深,倒挺讓人動容。」
「我和夏兒相依為命,他就是我的一切,只要為了夏兒好,不管什麼苦我都能吃,什麼事我都肯做。」她垂下眼,不諱言的說。
南傲塵緩緩眯起眼,上下打量著夏小荷,「你真的什麼都肯做?」
「其實京城這個地方是奴婢的傷心地,奴婢曾經發過誓,一輩子再也不到這兒來,但是很多事也由不得自己作主。和孫大娘認識全是因緣巧合,當時我只想著,若真能在南府工作,將來或許能讓夏兒讀書識字,這樣他就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不用和我這樣苦一輩子,所以才硬著頭皮上京來的。」她的目光深遠。
南傲塵挑眉,「你想讓兒子讀書識字?依你一個婦道人家,可能嗎?」
「奴婢知道這個想法是不自量力了點,但是,只要有那麼一點可能,奴婢就不放棄希望。」她說得肯定。
南傲塵兩掌手指交叉在胸前,不知在思索什麼,沉默不語,半晌,他才抬起銳利的深眸。
「我听說江大娘對你並不好,是不是有這回事?」
「不、不,絕沒有這回事,江大娘她……她只是心直口快了點,她沒有欺負奴婢,奴婢在這里工作得很愉快,奴婢不想離開南府。」夏小荷怕得罪江大娘,小腦袋搖得像博浪鼓。
「沒人要趕你走。」南傲塵緩緩靠在檜木精雕的椅背上,目光深沉而幽冷。「你過來。」
夏小荷猶豫著,盡避有些害怕,但不敢不從,她怯怯的往前走了幾步,「少爺?」
南傲塵道︰「再過來些。」
夏小荷顫巍巍的深深吸了口氣,才慢慢走到書桌前,「少爺?」
「為什麼你每次見到我,總是這副畏縮的模樣?你很怕我?」南傲塵目光如炬的看著她緊張的俏臉,冷若寒冰的說。
夏小荷的驚慌溢于言表,怕南傲塵不高興,急著找話解釋。
「奴婢……不過是一個下人,對主子自然是敬畏萬分,尤其少爺乃人中龍鳳,威嚴的氣勢更在凡人之上,奴婢……無所謂怕不怕的……」
南傲塵沒有費神點破夏小荷的口是心非。
「你怕不怕我不是重點,不過有件事我倒想問問,我瞧你不過二十歲左右,怎麼會有個這麼大的兒子?」
夏小荷輕搖頭,「回少爺,其實奴婢並不年輕,再幾個月奴婢就要滿二十五了。」
「你有二十五?」南傲塵顯然不信,他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著,「看來不像。」
「很多人都這麼說,但我真的年紀不小了。」夏小荷讓南傲塵瞧得心慌,不敢看他,只低著頭絞著小手。
「是嗎?」
南傲塵冷不防伸出大掌,在她驚愕的眼神中,抬起她的小臉,梭巡她滿臉藏不住的驚恐神色。
「你犯不著老在我接近你時,表現得如此反感,老實說,我已經厭倦你這副表情。」他不悅的沉下臉,「你怕我要你?老實說,我要是真要你侍寢,恐怕你也沒有說不的權利。」
「少、少爺說的是,但奴婢身分低微,少爺是萬金之軀,府里這麼多冰清玉潔的丫鬟,怎麼也輪不到我一個寡婦呀!」她困難的吞咽著。
「也許正因為你是個寡婦,我才對你有意思。」他用手背輕撫夏小荷冷涼的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