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的,反正孫大娘說了,只要咱們拿著這封信去,南將軍一定會收留咱們母子倆的。」
孫大娘是夏小荷母子在河南時,意外救起的一名婦人。
听說她在京城時,是前任大將軍南傲塵府中的廚娘,在她告老還鄉之前,掌管的可是府邸上下數百人的伙食,權力可大了。
孫大娘就是看夏小荷母子有一餐沒一餐的過,再加上黃河潰堤,兩人唯一的棲身之所遭河水淹沒,于心不忍,才替夏小荷弄了張推薦信,介紹兩人到京城南將軍府工作,以求有個遮風避雨之處。
想到此,夏小荷垂眼看著這九年來跟著她流離失所,就算三餐不繼也從無怨言的兒子,心中滿是內疚和不舍。
她打定主意,不能再讓兒子受苦下去了,只要能給兒子一個像樣的環境,即使心里百般煎熬,她也只得硬著頭皮再回到這個傷心地。
哀著兒子的頭,她感慨的嘆了一口氣。
「放心吧!夏兒,娘保證,這次一定能找到一個安身立命之所,不會再讓你跟著娘過這種顛沛流離的苦日子了。」
「娘,你又來了。」寧夏生眨眨清靈大眼,板起可愛的小臉,「我都已經滿九歲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反而是娘你,老是這麼迷迷糊糊的過日子,我怕咱們真的進了南將軍府里做事,也要讓人嫌棄。」
「夏兒,你可不要將娘給看扁了,你要知道,為了你,不管在南府是打雜挑水、還是洗衣劈柴,娘都可以勝任,只要你有好日子過就行。」她的瞳眼清亮,信心十足的說著。
寧夏生盯著夏小荷瞧,抿了抿小嘴後才嘟噥的念著,「娘,其實只要是跟娘在一起,到哪我都不覺得苦的,你不要說得這麼夸張好不好。」
夏小荷心頭流過一絲暖流,她伸出手撫著兒子掩不住帥氣的小臉蛋,為兒子的貼心感到欣慰。
「夏兒說得對,娘也跟你一樣,只要你永遠在娘身邊,娘就算上刀山、下油鍋,做牛做馬也甘之如飴。」
「好了啦!娘,你越說越惡心了。」
正處于半大不小的尷尬年齡,夏小荷的舉動讓寧夏生扭捏的撇開臉想轉移話題,他看著眼前難以抉擇的兩條路,像一家之主似的,擅自下了決定。
「好吧!就走這條。」
「走這條?萬一走錯了怎麼辦?繞回頭不是又得浪費時間?不如咱們還是在這里等一等,問問過路的人再說吧!」夏小荷沉吟著,她依舊舉棋不定。
「不行,我們就是這樣一路走走停停的,才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寧夏生固執的說。
「可是……」她還是有些不確定。
寧夏生叉起腰,指指夏小荷衣袖明顯被扯破的裂痕。
「娘,我說走就走!再拖下去天就要黑了,到時候睡在路邊又像上次一樣,被野狗追著跑怎麼辦?」
夏小荷想起上次那余悸猶存的恐怖經驗,若不是她拚死護著兒子,恐怕她的寶貝已經成了餓犬嘴里的大餐。
「那……好吧!」
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夏小荷只得听從兒子的意見上路。
寧夏生的決定是對的,兩人在近黃昏時刻,總算進了城門。
看到人來人往的寬闊街道,夏小荷興奮的直點頭。
「兒子呀!你的直覺真準,看來今晚咱們不用露宿野外了,等會兒咱們隨便找間廟借宿一晚,應該沒有問題。」
寧夏生世故的點點頭,邊走邊道︰「天都快黑了,那咱們得快點!」
母子兩人相偕走了一段路,雖然這條街不過是進了京城後的棧道,但雜沓的馬匹往來、路邊吆喝叫賣的聲音,可讓寧夏生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睜大眼,不斷對著周遭新奇的事物猛瞧。
他們路過一個香噴噴的肉包子攤前,他還為這引人垂涎的香味停下腳步。
這又圓又大,看來餡肉飽滿、香味四溢的包子,可是寧夏生平生所見的美食佳肴。
他不免多看了兩眼,小嘴不自主的抿了抿,原本空著的肚子更是不知不覺咕嚕咕嚕的叫得好大聲。
夏小荷看見了。
「夏兒,你想吃嗎?」
寧夏生眨了眨眼,很勉強才將視線移開包子,「不,娘,我不餓,我們走吧!」
孩子是自己的,他的心思夏小荷怎麼可能不清楚?
她清清喉嚨,小心的問著有些不耐煩的老板,「請問,這包子怎麼賣?」
「兩個銅板一個。」老板睨了睨兩人髒透的衣裳,沒好氣的回著。
夏小荷抓了抓頭,自懷里掏出一只跟兩人衣服相同,破舊到補釘處處的錢袋,小心的打開,朝里頭看了一眼。
錢袋里也只剩兩個銅板了。
她低頭看著兒子故作堅強的忍耐小臉,一咬牙,毅然決然的拿出這兩個銅板交給賣包子的老板。
「那,我要一個。」
寧夏生見狀,瞪著眼阻止,「娘,我說我不要吃了,反正咱們還有窩窩頭,吃包子做什麼?」
「噯,沒關系的,反正明天我們就到南將軍府了,到時候什麼也不用擔心了,對不對?」夏小荷想說些什麼來安慰兒子,「你知道嗎?听說這個南將軍現在雖然不當將軍了,但是買賣可是做得有聲有色,什麼布莊啦、米店啦!听說還有好幾間錢莊哪!生意做這麼大,咱們還怕沒飯吃嗎?」
「那些銀子又不是咱們的,關咱們什麼事?反正我說不行就不行,這兩個銅板得留著,萬一人家南將軍不收留咱們,咱們暫時還餓不死。」寧夏生還是用力搖頭,理智的提醒她。
「可是……」
「我就說不要了。」
寧夏生伸出小手,想自夏小荷手上搶下銅板,一個不小心,其中一個銅板自手中掉下來,一路往街道中央滾去。
小小年紀的寧夏生見狀,本能的拔腿就追。
這條入京的主要街道,雜沓的馬匹來往一向頻繁。
由于他貿然跑出來,一名駕著黑馬急馳的男子,看到一個小男孩蹲在路中間,嚇了一跳,喝斥一聲,急拉著韁繩,制止正在奔馳中的駿馬。
「夏兒,小心呀!」
夏小荷見情況緊急,哪還顧得了這麼許多,尖叫一聲就往路中央沖去,她不顧自身危險,緊抱著錯愕的寧夏生,母子倆縮成一團就等著馬蹄重重的往身上踢過來──
黑馬讓主人急拉著,高高的抬起前蹄,仰頭發出駭人的陣陣嘶叫聲。
馬上高大威猛、冷傲卓犖的男子,眼看煞不住,冷厲的雙眸一沉,執著韁繩的雙手索性一抖,再次喝斥出聲。
千鈞一發之際,居然連人帶馬自平地縱身跳起,馬蹄揚起一地的黃土,驚險萬分的自夏小荷母子頭上一躍而過。
夏小荷心跳快要停止,她緊閉著雙眼,雙手牢牢護著兒子不放。
黑馬在躍過兩人後,便讓馬上的人控制停了下來,而跟在黑馬身後的隨從,也驚險的從夏小荷兩旁奔馳而過。
領頭的男子俐落的掉轉馬身,率領眾人走了過來。
身著的黑色大氅,顯示出男人尊貴不凡的身分,冷鷙的黑眸居高臨下的看著發著抖的夏小荷,好似剛才那驚險的一幕從沒發生過,馬上的男人一張冷若鋒刀的俊臉平靜如常。
寧夏生首先回過神來,他推了推夏小荷。
「娘……娘,沒事了,你放開我吧!」
夏小荷驚魂未定的抬起小臉,深怕兒子有事,急喘喘的模著他全身上下。
「老天,你沒事吧?你別嚇娘,夏兒,你有沒有事?」
寧夏生搖搖頭,尷尬的道︰「娘,我沒事,不過……你快放開我啦!這里人這麼多,很難看的。」
確定寶貝兒子沒事後,她這才真正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