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就是阻止不了自己想回家的念頭。
睡不著覺,她干脆起身走到窗口,仰起小臉,看向零散點綴著星子的夜空。
回想起那幾天險象環生的情形,她心有不甘。
不行、就算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主意打定,她將散開的頭發重新扎緊,推窗躍出廂房。
她飛身跳上屋頂,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樣,便急速、輕巧地踏著屋檐前行。
「大人,我們不追嗎?」對面屋角的黑暗處,傳出文宣的聲音。
文震就站在他身邊,漆黑閃亮的瞳仁隨之揚起一抹流光。
「當然要追。」注視著前方即將消逝的身影,他做了個跟上去的手勢。
「奇怪,原來就放在這里的,到哪兒去了……」
文震一路跟進風府,藏身屋外,正好看見風千舞往床底鑽,嘴里唧唧咕咕,听上去很焦急,好像什麼東西不見了。
這倒奇了,金令這麼重要的東西,她居然不好好收著,會擺著找不到……疑惑沒來得及深究,只見風千舞到處亂翻,不小心踢倒一張靠在床邊的椅子。
馬上,廂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啊……誰?」風千舞身子僵直,顫巍巍問了一聲。
文震皺了皺眉,他站的地方看不見門,只能根據地上拉長的身影,分辨來人是個女子。
「三小姐?!」充滿稚氣的女音帶著明顯的抽氣聲。
「小翠?妳不在隔壁好好睡覺,這麼晚了跑來我房里來干什麼?」見是自個兒的丫鬟,風千舞松了口氣。
當然是妳聲音太吵,別人當鬧賊了,文震忍不住搖頭,果不其然,就听小翠慌亂解釋──
「奴婢睡得正香,忽然听見這邊有動靜,以為、以為……」
「妳當我是賊?!」風千舞不笨,馬上听出來了。
「奴婢不敢。」話雖否認,語氣卻不堅定,至于三小姐為什麼此時會出現在風府里,她就更不敢問了。
雖然尚書府這些年變化不小,先是大公子入朝封為翰林編修,又有二公子娶了高侍郎的千金為妻,但大家心知肚明,三小姐不受重視的地位,不可能因此有所改變。
可主子畢竟是主子,何況她又是府里最沒勢力的小丫頭,要不然也不會淪落到為三小姐看空房的地步。
至于三小姐為什麼會失寵,據府里老僕人的說法是──
三小姐的娘親、前任尚書夫人雖是正室,卻只生了三小姐一個女兒,而現任夫人曾是老爺的通房丫鬟,早已為老爺生下兩位公子,所以……
十年前,前夫人死去,三小姐也在大家商議後,交給老爺在南方的親戚代為照看。
原以為這樣對大家都好,現在看來,三小姐不顧尚書府千金的身分,半夜鑽床底,令人不得不懷疑,她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妳來得正好,幫我一起找東西。」見小翠愣在那兒沒反應,風千舞干脆探出頭吩咐。「我丟了個黑鐵片,扁扁的、跟我手掌差不多大,床底找遍了都沒有,妳打掃的時候有見過嗎?」
「外面……是不是用塊花布包著?」小翠遲疑了一下。
「是、是,就是那東西!」風千舞迅速從床下爬出,拍拍沾滿灰塵的衣裙。「東西在哪兒?拿來給我。」
「我看它沉甸甸的,拿去廚房壓咸菜了……」
「呃……」風千舞瞪著小翠,好半天才模了模鼻子說︰「那就洗洗,把它給我拿來,馬上!」
沒多久,小翠捧著塊濕答答的鐵塊跑了回來。
「小姐,是它吧?妳這麼晚鑽到床底下,就是為了找它?」
風千舞接過鐵塊仔細翻看,越看,眉頭越皺越緊,到最後忍不住放下鐵塊,喃喃道︰「難道是我猜錯了?不會吧……」
「小姐,妳猜錯什麼啦?」小翠好奇地問。
一直注視著屋內情形的文震也心中納悶,難道她真不知道金令的下落?
風千舞沒有回答,而是認真思忖片刻,又心有不甘地重新拿起鐵塊。
「小翠,妳看它有什麼特別地方嗎?」她隨口問,根本沒指望小翠能給她什麼提示。
所以,當小翠想也不想地說︰「也沒什麼特別,就是里面刻著花」的時候,風千舞的錯愕可想而知。
「什麼?妳再說一遁?」她瞪著小翠的臉,彷佛秘密就在她臉上。
「我……我沒說什麼呀。」小翠誠惶誠恐,以為自己說錯話,惹惱小姐了。
「不是,不是,妳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也沒什麼特別,就是里面刻著花……」
「花?明明是邊上刻著一圈……咦……好像是條魚耶?!」
「小姐,只要一起按住魚的兩只眼楮,鐵塊就可以像盒子一樣打開。」小翠解釋著,卻見風千舞一個勁拿眼楮瞄自己,連忙道︰「腌咸菜的時候它掉到地上,奴婢撿它時無意發現的……」
風千舞沒吭聲,照著小翠的說法一試,那鐵塊果真分上下兩托應聲而開,內里鏤空,刻著些看不懂的圖案,一時間,她不說話了。
「小姐,妳怎麼了?」小翠伸手在風千舞面前晃了晃。
風千舞盯著小翠看了一會兒,問︰「里面的東西呢?」
「什麼?」小翠愣住,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風千舞一字一頓。「金令。」
「金……」小翠情不自禁退後一步,急聲分辯。「小姐,我打開時就是一個空盒子,里面根本沒有東西,真的!」
風千舞不信,盯著小翠又看了好一陣。「金子誰不喜歡,我可以理解妳的心情,但那塊金令關系到國家社稷,小翠,妳只要把它還給我,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小姐,冤枉啊!」小翠嚇得撲通跪下。「奴婢可以對天發誓,奴婢真的什麼都沒拿。您若是不信,可以搜……啊,小姐?小姐?」她話說了一半,忽然發現風千舞看向自己身後的眼神變得怪異,直覺地回頭,一個黑色的蒙面身影已然站在她的面前。
「你、你、你──」小翠瞪眼瞅著來人,還沒來得及把說話完,就啊了一聲,軟倒在地上。
風千舞眼睜睜看著小翠倒在自己面前,整個人沒有絲毫反應,像是一時間呆住了。
「小泵娘,我們又見面了。」來人走到風千舞跟前,笑著開口,聲音尖細,听不出男女。
風千舞迷茫地抬起雙眼,看到眼前的黑衣人,月兌口道︰「是你!老和尚!」
仍藏在暗處的文震,牢牢盯住出現在門口的黑衣人──他不但認識風千舞,還是個和尚,這突發的狀況讓他有些驚訝。
「難得小泵娘還記得我。」黑衣人嘿嘿地笑。
風千舞眼神恍惚,像被吸住了魂魄,臉上的表情卻嬌嗔異常。「老和尚,我天天夢見你,嚇都快嚇死了,不過今天還好,你沒平時那樣嚇人……」
「嘖嘖,小泵娘,妳膽子真不小,都快嚇死了還不听我的吩咐,竟要我親自上門來!」
「嗯……老和尚,不是我不听話,是我不想和七皇子有任何關系。」
黑衣人微怔。「怎麼,七皇子不好嗎?他年輕英俊,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
「可是……朝廷那麼亂,我怕……我怕惹禍上身……」
黑衣人听了,哈哈大笑起來。
「難得!女孩子像妳這樣腦子清醒的少之又少,一般都只恨見不到七皇子!」他贊道︰「怎麼辦呢,我現在越來越喜歡妳了,可是……唉,小泵娘,妳先把手上的東西還給我好不好?」
听這人口口聲聲贊揚七皇子,文震眼楮微瞇,揣度他的身分。
「老和尚,你要拿回這塊黑鐵?」風千舞低下頭,看看手中的鐵塊,忽然搖頭噘嘴道︰「不行,為了它,我可是吃了很多苦,差點沒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