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怪委屈的,他這樣著急是為了誰啊?
眼看著小蒙佯裝去月兌衣服躲避尷尬的模樣,喬予浩在他身後笑了笑,微微搖頭。
他當然知道裴文比較喜歡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放棄對他的追逐,即使是在他委婉的拒絕下,她仍然堅持,不曾退縮。其實心里真的很佩服她的勇氣,如果換成他,恐怕早就已經打了退堂鼓。
看了看掛鐘,算算時間,和她相約的時間也快要到了。今天,是她要求,要他為她講解的溫度和濕度對花卉的影響。
如果這也算是戀愛,那麼他們戀愛的模式還真是奇怪,每一次約會,話題都和花月兌不了關系,不是他在講,就是她在問,興致勃勃,不見乏味。
是不是花為媒?因為當年送她一盆春蘭蝶花,所以冥冥之中,有了他們今日的緣分?
「喬予浩,如果可以,請你愛我。」
還有什麼不可以?他的整顆心,已經完全用在她的身上,即使現在要抽身而退,只怕也是落得心碎滿地的下場吧?
他知道她在等待,在等待他對她的表示。他愛她,真的愛她,有三個字,深藏在心中,想要對她說,一個人獨自模擬了千百次,可是每每面對她,字詞在舌尖縈繞,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開口說出。他看得見,每次他開口時她的欣喜,每次他咽下嘴中話語時她的失望。
如何才能讓她明白?如何才能讓她知曉?
他的目光,轉向櫃台上早已準備好的禮物,心中已經暗暗做了決定︰今天,無論無何,他會將自己最想要說的東西,清清楚楚地告訴裴文。
——一定!
「對這場闢司的結果,你很失望?」
裴文利落地在文件上簽字,遞給對面的陸家喻,看他猜不出什麼心思的表情,問道。
「我說沒有,你會不會相信?」伸手接過,陸家喻合上文件,聳聳肩膀,反問她。
「我不知道。」裴文搖頭,很誠實地回答。陸家喻這個人,太深沉,他在想什麼,她根本無從知曉。
陸家喻仔細打量她含著笑意的面龐,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官司輸了,但是,我不會認輸。」
本來以為她會詫異震驚,會對他不放棄的姿態加以追問詰難,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對他作出這樣的答案之後,她只是看了他一眼,接著低下頭,自言自語地說了些什麼。
她嘟噥的聲音很低很輕,他能夠勉強听得見的,只有幾個字而已。陸家喻皺起眉頭,對她模稜兩可的呢語不明所以。
——那就好……
三個字,沒頭沒尾,她想要表達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心中有疑惑,但是長久以來鍛煉出來的忍耐能力令他很好保持沉默,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你進公司也有一段時間了,對各部門的情況有什麼意見?」她仍舊沒有抬頭,漫不經心地拿起一旁的筆,一邊問他,一邊在白紙上隨意涂畫。
「你想我怎麼回答你?」他站著,只是隨意地瞟了一眼,很輕易地就能看出她在紙上勾勒的是一朵蘭花的圖案。
似曾相識,如果沒有看錯,她畫的,應該是她桌上這盆看起來很名貴的蘭花花種吧?听說前段時間,她還因此和陳洪文鬧得很不愉快。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她簡短地回應他,專注于手上的工作,嘴角微微上揚,有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如果只是例行公事听匯報,那我只能回答你,一切正常,沒有問題……」注視她嘴角逐漸浮現的微笑的花紋,他有些驚訝,那樣的笑意,很明顯,是來自心底的快樂,比起她往常秀美但呆板的表情,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
她笑起來,真的很像一個人,很像很像……偏偏這樣的笑容洋溢在她臉上,多了一點純真,少了些許輕浮。
「這一次,我要听你的實話。」她終于抬起頭,剛好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那樣的眼楮,深不可測,黑瞳之下,隱隱有什麼東西在涌動。他不太像母親,沒有繼承她張揚不羈的個性,反而多了內斂沉穩。
他們都沒有遺傳到他們美麗而又精明的母親的優點,兄妹之間,這算不算是唯一的相似點?
「不打算再縱容下去了?」在她的注視下,陸家喻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奇異地感受自己內心正在起著某種奇妙的變化。
「我想解決一些事情,再開始一些事情。」她托腮,一只手拿起那張畫稿,舉到自己面前,紙面的邊緣遮住了陸家喻下半部的臉,只露出了他的眼楮。
他看她,似在猜測她的用意;她也看他,很耐心地等他給她答復。
「這一年來,人員調動很大,基本上所有關鍵職能部門的負責人都被換掉。」陸家喻終于開口,緩慢地說道,「財務部的賬本做得很精細,看不去什麼紕漏,但是太完美了——」他的手在桌上輕輕拍打著,看了裴文一眼,「對于順宏國際這樣一個大公司,進出資金有多少?近一年來的賬目表,非但沒有修改的痕跡,甚至沒有一筆賬出過錯,你信嗎?」
「不信。」她肯定地回答他,在心里嘆服。他的觀察入微,不是她能夠達到。這是不是代表,她的決定沒有錯,她可以放手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你並不是大家所想的那般糊涂。」收回手,他看她,做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謝謝你的贊美。」對于他難得揶揄的語氣,裴文並不生氣。她不說,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底下的人怎麼評價她,通過童記禮,她也有所耳聞。拉開一旁的抽屜,拿出一個文件袋擺在桌面,推向陸家喻,點頭示意他打開。
陸家喻接過,抽出里面的東西,仔細翻閱了之後,抬頭看她。
「不用懷疑,這些都是最權威的資料。」對著他有所疑問的眼楮,裴文交疊雙手,「我給你這個權利,你只要放手去做就好。」
「你的動機很可疑。」陸家喻挑眉。
「我的動機並不重要,關鍵在于,你也贊成我的做法,不是嗎?」她很舒暢地笑,早就篤定了結果。
「我想,過段時間,焦點不會再是你和童記禮的緋聞。」他瞟了一眼桌上攤開的報紙,下了結論。
「但願如此。」順著他的視線,她看向那份今早劉秘書送來的報紙,忽然之間有些想念起一個人來。
她的眼神開始縹緲起來,心思明顯已經不在他們的對話之上。陸家喻很識相地站起身,拿起文件袋,沒有打攪她,自己向門外走去。
開門和關門的聲音拉回了裴文飄游的神志,她收回視線,看向一旁的春蘭蝶花,伸出手指撫模它綠色的葉片,不經意發現了盆底露出的相框的一角。
怔忡了一會,她將花盆移開,慢慢拿起相框,拿手擦去玻璃上堆積的厚厚的灰塵,露出了下面的相片。凝視了里面三張笑容燦爛的臉龐好一陣,她的手,伸到相框後面,拉下轉軸,然後,端端正正地,將相框擺在了桌面最顯眼的位置。
案親仍然是父親,母親仍然是母親,不管他們後來如何,在舊相片記錄下的歲月中,不可否認,他們給予她的快樂,即使很短暫,仍然值得她懷念。
第10章(1)
順宏國際大廈前,人來人往之間,只一眼,喬予浩就可以看見走出來的裴文。白色的風衣,黑色的長褲,顧盼之間,柔美動人。
站在街對面,他向她揮手,顯然她看見了他,微微露齒,臉上洋溢出笑容,就朝他的方向走過來。
他有些緊張,背在身後的手握緊了精心包扎的長條形的禮盒,思索著待會如何才能做到坦然自若地將禮物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