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她接過水杯,仰起脖子一飲而盡,這才驚訝地發現里面還放了蜂蜜,甜甜的滋味,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喉頭。從透明的杯底看過去,可以看見他不甚明晰的五官,卻有隱藏不住的關切。
一時間有些怔忡,慢慢地將杯子從面前移開,愣愣地看他,本來已經被自己逼回去的淚水卻再也忍不住,一滴又一滴,如同珍珠斷了線,紛紛落下,掉進那只水杯中。
「你怎麼了?」見她本來好好的,忽然之間就淚流滿面,喬予浩慌了神,一雙手不知道該怎麼放,猜測著令她傷心難過的原因,「是水不好喝?是不舒服?裴文,你說話啊,不要哭了好不好?我——」
聲音嘎然而止,只因為有一雙手,毫無征兆地,忽然環抱住他的腰,緊緊的,勒得他生疼,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喬予浩、喬予浩……」一直用力用力再用力,狠狠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月復間,貪婪地體味他懷中獨有的花草氣息,不住地念他的名字,任由眼淚肆意流下,浸染他的衣衫。
「裴文——」喬予浩低頭,凝視埋首在自己胸前的她。這一回,沒有遲疑,他伸手,撫上她光滑如絲的秀發。
他的名字,被她此時略微嘶啞的嗓音哽咽著一遍又一遍呼喚,充沛著難以言說的感情,每一次,都重重敲在他的心尖上,緊縮地生疼。
他不是善于言辭的人,言語上難以有華麗而動听的詞匯來安慰情緒泛濫的她。如果可以,他願意承擔她的不堪和傷痛,哪怕是一點點,只要能夠減輕她沉重的負累——那也好。
此時才明白,曖昧的情愫早就如花種一般破土而出,經過雨後滋潤,逐漸發芽,成長為愛情的花蕾,只要再努力一點點,再靠近一點點,就可以開花結果,怒放盛開。
懷中的人兒慢慢揚起臉,滿面淚痕。明知道她並不如表面上看來那般脆弱,卻還是忍不住被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吸引,指尖伸到她的眼角,接住了一滴滑落的淚珠,滾燙滾燙,灼熱了他的手。
空氣中花香浮動,異樣的感覺在他和她之間滋長。指尖的那滴淚珠沿著他的手指慢慢地滾落,一直延伸到他的掌心,化為一道長長的痕跡。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氣氛,仿佛是受了某種蠱惑,他不由自主地緩緩低下頭,漸漸貼近她的臉龐,看著她閉上眼楮,長長的睫毛在她眼底顫動。帶著一點疼愛,帶著一點憐惜,在她雪白的額頭上印下輕輕的一吻,沿著她的眉骨,蜿蜒而下,眼楮、臉頰、鼻梁,最後在紅潤的嘴唇上,所到之處,一下又一下,都留下了他虔誠而又專意的無言深情。
沒有睜開眼楮,沒有看見他的表情,沒有听到他的聲音,卻能夠從他的肢體動作中,體會到他對她的情意。
莫名地欣喜,難以言喻此時此刻的那種快樂幸福的感覺。找了很久很久的東西,她在喬予浩身上,終于得到了。
「不要哭了,好不好?」
溫熱的嘴唇終于離開了她的面龐,接著是包含幾分寵溺的溫柔話語在她耳邊響起,眼角有粗糙的摩挲觸感。睜看眼,看見喬予浩的手指停留在她的眼角,輕柔揩拭她殘留的淚珠。
傍晚有幾分泛紅的陽光透過玻璃射進來,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光環,很是耀眼。她拉住他的手,湊上自己的臉,在他的掌心輕輕摩挲,嘴角露出的笑意泄漏了她此時的心情。
一只手被她牢牢地拽住,喬予浩伸出另一只手,從她肩後繞過,只是輕輕一攬,她整個人就順著他的動作向前靠,更加密實地貼在他的胸膛上,再也找不出半點空隙。
他站著,她坐著,抱著她,埋首在她的秀發中,他輕輕嘆息︰「裴文,你要的,真的是我嗎?」
間接地發問,迂回地試探,他回答了長久以來他一直回避的問題,靜靜等待她的答案。
她的手,從他的腰間漸漸向上,摟住了他的脖子,最終與他對視。綻放開笑容,笑意更深,她給了他答案︰「是——如果你是喬予浩。」
他當然是喬予浩,世界上獨一無二,只此一家。
「你真的確定了嗎?」還是要為彼此留下空間,容她有思考的余地,不會在將來後悔莫及,「我除了感情,一無所有。」
「我沒有比你好到哪里去。」她笑得更加燦爛,以至于還有淚痕的面頰配上這樣的笑容很是滑稽,「除了財富,我也一無所有。」
很好的結局啊,她不需要他有其他,要的,就是他對她沒有摻雜其他物質利益的感情。
「那,我能為你做什麼?」還是想要為她付出,來證明自己的話並不是口頭上的空頭支票。
她的頭,靠向他,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後開得一片茂盛的玫瑰,輕輕開口︰「如果可以,喬予浩,請你愛我。」
第9章(2)
「大律師深陷情網,對簿公堂為紅顏。」
周末娛樂版的標題有夠轟動,導致報紙銷量直線上升。整個版面,沸沸揚揚的,長篇累牘、不厭其煩地大肆渲染金牌律師童記禮和順宏國際現任總裁裴文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關系。
異常清晰的幾張照片,有對視微笑的,有相擁而立的……配合文字的說明,一場明爭暗斗的遺產官司,因為有了對兩人關系的臆測紛紛而變得撲朔迷離,給了大家無盡的遐想空間。
「浩哥——」提心吊膽地看著喬予浩自報紙中抬起頭,小蒙小心翼翼地叫他,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吞了吞口水,「其實,也許,或者,裴小姐和那個童記禮之間的關系並不是報紙上所說的那樣……」
「我知道。」喬予浩平靜地回答,將報紙折好放在一旁的角櫃上,看了一眼對他反應有些意外的小蒙,「這些捕風捉影的花邊新聞,哪天沒有幾條,何必當真?」
不是真的沒有感覺,看見她對其他男人綻放的如花笑顏,他也覺得泛酸水。之所以可以對這樣煽情的報道一笑置之,是因為那一天,他和她有了對彼此的承諾,信任,是維系人與人之間關系最基本的要求,而他,相信她。
「對對對,這些小報,一天到晚都在追蹤別人的隱私,相信他們才怪呢。」小蒙立刻連聲附和,為了表示同意,拿起報紙就扔進垃圾桶,嘖嘖出聲,「特別是童記禮,要是那一天沒有在報紙上出現,我才真的以為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呢。浩哥——」他拍拍喬予浩的肩膀,「你不用擔心,我看裴小姐還是比較喜歡你。」
不是他小蒙信口胡說,自從浩哥和裴小姐參加完孫敏珍婚禮回來以後,他能感覺出兩人之間關系的緩和轉變。裴小姐還是每日會定時來花屋,浩哥還是會如往常那般為她選花,可是,他們之間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微笑,都帶著那麼一點——嗯,一點說不出來的味道。
好奇死了,真想要問問浩哥,他和裴小姐之間究竟進展到了什麼程度,他們現在的關系,到底算不算戀人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眼睜睜看著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而且還是條件報好的那種,慢火慢熱的浩哥再不加把勁,裴小姐就真的要被童記禮給奪走了吶。
「小蒙,天氣很熱嗎?為什麼你一直冒汗?」
「啊?有嗎?」小蒙下意識地抹抹額頭,還真有一把冷汗在手,訕訕地干笑了兩聲,掩飾自己的緊張,「穿得太多,是有點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