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女人冷哼一聲,忽然出手,付千巧一驚,仍是忍住,任由她捏住自己的下巴,「容貌一模一樣,可惜,這雙貓眼石的眼眸,太不般配了……」
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女人的神色有所變化,柔和下來,似乎正沉浸在回憶之中,神志開始飄忽不定。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岸千巧忽然出手,一掌擊在她的左肩,用盡了全力。
女人顯然沒有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硬生生接下這一掌,身形倒退數十步,雙腳在地面劃出長長的溝壑,直到抵住身後的樹干,才停下。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左肩,再抬眼望向付千巧,有些驚訝地開口︰「你會武功?」
岸千巧不答話,攔腰抱起穆縴雲,躍上近旁樹枝,奪路而逃。
身後枝葉摩挲,發出陣陣聲響,他的後背被冷汗浸濕,腦中已無其他閃念。
踏上橫亙河面的枝干,近了,近了——不遠處,河面五彩粼粼,畫舫艘艘,歡歌笑語,漸已清晰。
只要到人多的地方,眾目睽睽之下,無論如何,行凶者都會有所忌憚。
正待跳下,身後衣衫忽然被拽住,他扭身,只听布料撕裂的聲響,他落在畫舫頂棚,還未站穩,畫舫因為沖擊忽然搖晃,他就勢一滾,避開凌空而來的人,翻身掉下頂棚,為不傷及穆縴雲,只得委屈自己,當了肉墊。
顯然,他這個不速之客不太受歡迎,因為此起彼伏的女人尖叫幾乎震聾了他的耳朵。
「別怕,別怕,有我在……」
有人在反復叨念,大概有很多的女子現在聚集在其周圍尋求保護。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
「姑娘,這艘船,在下我已包了。姑娘不經通報硬闖,恐有不妥。不過哪,若是姑娘不介意,在下也不在乎多一個人共賞明月——」
「啪!」
一只手劈下,付千巧躲過,劈碎了他身邊的一塊船板。
都什麼時候了,他哪有什麼閑情逸致賞花弄月?眼見那個黑心女人的手又彎成鷹爪抓向他,他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大跨步跳上了周圍美女圍攻的八仙桌,與那位端坐擁享佳人馨香的家伙打了個照面——
「啊,啊,啊啊……」
眼前,是瞪大了的一雙眼,張大了的一張嘴,外加一只還捏著葡萄指向自己的手。
明知道自己現在的扮相看在對方眼里很滑稽,明知道眼下的落荒而逃很沒有面子,可是危急關頭,他也已經顧不上了。余光瞥到身後女人已近在颶尺,付千巧抱著穆縴雲貼著那人身邊滑過,躲在他身後,大聲地叫出來——
「救命!」
掌風襲來,毫不留情地劈下。一只手,忽然伸出,柔若無骨地沿著女人的右臂蜿蜒而上,如同一條繩索,緊緊將其纏繞。凌厲萬分的彎指就這樣被阻擋,極不自然地停在半空,動彈不得。
「纏絲手。」隔著一張桌子,女人盯著對面約莫三十上下擋在付千巧身前的男子,「你是付家的人?」
「大——姑娘。」挺饒舌的,眼前的女人雖說老了,叫大嬸恐怕還是有些傷她的自尊心,「在下付天笑。」
纏繞的手臂又向下壓了壓,分明是在挑釁。付天笑面不改色,手中力道加重,纏繞得更緊,二人僵持不下。
他回頭瞅了一眼身後,差點又被嗆住,不自然地咳了咳,他問面色不佳的女人︰「姑娘,不知她哪里得罪了你,定要你出手如此之狠,招招置她于死地?」
女人輕哼了一聲,「付天笑,我勸你莫管閑事。」
「閑事莫管,一向是付家子孫秉承的家訓。」付天笑連連點頭,繼而又很無奈地搖搖頭。想想自己這些年來還真是晦氣,每次出門都有一大堆的閑事跟上身,想甩都甩不掉——像今天這麼風月的場所,實在適合與眾位麗人打情罵俏,偏偏冒出這麼煞風景的兩個人,只能對月長嘆,恨尋花問柳正不當時,「我後面的小——小泵娘,算起來,和付家有些淵源,她的事,算不上閑事,我要是不管,恐有血光之災。」
「你若是定要管,也免不了流血傷身。」女人嗤之以鼻,根本不理會他的說辭,左手一揮,砍向纏繞自己右臂的付天笑的手。
「喂,我說,應該有商量的余地吧?」付天笑雙手與對方糾纏,在心底默默悲嘆︰流年不利,但逢外出,他必定得大展拳腳一次。
「辦不到!」對方的回答,是一腳踢向桌腿。八仙桌翻轉,向他這方砸來。
討價還價失敗,付天笑很無奈地放手,攔臂一擋,將一張實木桌給當空截斷。眼見女人又惡形惡狀地撲來,他腰身一動,飄忽地迎上去,手腳如蛇般滑動。拳腳如雨點落下,雖無一砸在他身上,但說實話,對方的實力不弱,他還需時刻警惕,才不至于落下風。
一百回合後,雙方暫時鳴鼓收兵,分開了身形,各佔一邊,稍作休息。
「要不,你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付天笑揉揉有些酸了的手,再次建議。
「休想!」女人有些氣喘,卻毫不示弱。
「話不投機半句多,算了,繼續!」談不攏,付天笑徹底放棄,拉開架勢,做好了大戰三百回合的打算。
女人斜睨了付天笑一眼,伸出右手,抓向他的咽喉部位,又快又狠。付天笑仰頭,手緊貼他的面頰而過。女人眼神一變,背在身後的左手忽然出拳,被付天笑擋住,她展開五指,淡黃的煙霧即刻向付天笑彌漫開去——
「小心!」立在一旁緊張觀戰的付千巧見情形不對,立即大叫。
「借用一下!」兒乎是同時,付天笑伸手抽過身邊呆若木雞的美嬌娘手中的錦帕,擋在面前用力一揮——
「你!」沒想到他來這一招,女人一張嘴,煙霧便倒竄入她的口中。她連忙閉氣,身形有些踉蹌,自知已經中毒,無法再僵持下去,她不甘心地望了付千巧一眼,隨即奔到船頭,一個猛子扎入水中。
岸千巧放下懷中的穆縴雲,奔到船頭,只見水紋波蕩開去,即刻歸為平靜,觸目所及,已沒有了人的蹤影。
「謝謝。」付天笑將錦帕重新塞回仍舊沒有回神的人手中,非常有禮地道謝後,這才轉向付千巧,「千巧,別追了!」
「可是——」大好時機,白白叫那人溜走,豈不可惜。
「千巧——」正在惋惜之余,身後傳來了付天笑的聲音,雞皮疙瘩立刻布滿全身,付千巧硬著頭皮回頭,果不其然,看到了付天笑很是「關愛」的眼神。
「我早就知道,男生女相果然不好。」付天笑的視線,從付千巧頭上的金步搖,再到他身上的藕衫,再到付千巧背後的那個被抓破露出「冰肌玉膚」的大洞上,目光無限淒涼,「千巧,你雖長得俊美,論姿色不輸于女子,但你終究是男人,怎能月兌下青布衫,換上女紅妝?」
岸天笑一臉淒惶,一反方才「英雄救美」的大無畏的勇氣,看得付千巧臉皮抽筋,「爹,你听我說——」’
「我都明白,都明白……」付天笑走上前,拍拍付千巧的肩膀,待到看他描眉涂唇、擦脂抹粉的精致面孔後,終于忍不住抱著他,紅了眼圈,幾乎要放聲大哭,「可是你叫我怎麼跟你爺爺女乃女乃交代?寵愛的孫兒好端端地走出家門,回來後,居然變成了一個姑娘家?千巧啊,為父會被二老活活打死在祖宗牌位前哪……」
第六章
紅粉房,綺羅帳,燻香繚繞。
「你住妓院,還是這里的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