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千巧——」穆縴雲終于抬頭,看向他,臉上的表情極為驚訝。她伸出手,指指若綺的臉,「你有沒有發現,細看之下,你和她的容貌,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城門緊閉,城牆上燈火通明;重要關卡通通設置路障,守衛嚴陣以待;大街小巷之間,火把灼灼,大批裝備精良的官兵遍布,沿街挨家挨戶地搜查。
三更天,本該夜闌人靜,此時卻喧囂不已,雞犬不寧。
「飛星,依我看,這件事還是交由衙門辦理比較好。」連華能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由上自下地望去,周圍的「盛況」空前,興師動眾得厲害,「在無戰事的情況下,你調動兩江大軍精銳營將士,若是被府尹抓住把柄,在這上面做文章,以‘擾民’為由參你一本——」
「我信不過那幫酒囊飯袋。」始終沉著臉的穆飛星撇撇嘴,輕蔑地開口,「就別臨苑天那件案子,他們查了三天還毫無頭緒。縴雲雖然頑皮,但不至于徹夜不歸,恐是出了什麼差池。她可不是什麼煙花賣笑女子,而是穆王府的小郡主,是皇上親封的‘南華郡主’。若真有意外,一個小小的府尹,擔待得起嗎?」
「你說的句句在理。」面對愛妹心切一意孤行的穆飛星,連華能感覺自己有點焦頭爛額,「可是,我們能不能想想其他的辦法?」
「除了搜城,現在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穆飛星白了他一眼,「我可不願爹娘從萬花閣回府之後,發現他們少了一個女兒。」
「沒這麼嚴重吧?」對穆飛星的假設,連華能小小聲地辯駁。
「還有你——」穆飛星耳尖地听見他的嘀咕,毫不留情地瞪他,「我叫你照看的人呢?那個付千巧,為什麼也平白無故地失蹤了?」
「這個——」真是衰,話題一轉,接過兜回自己身上。連華能感覺一滴冷汗緩慢地從額際滾落,只得干笑數聲,「誰知道呢?說不定是瞅他長得過分俊俏,也一並擄走了吧。你知道的,現在男寵也比較吃得開。不過——」他皺起眉頭,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沒有搞明白一個問題,「別臨苑天的若綺和付千巧姿色上等,被采花賊劫去,合情合理;至于縴雲,容貌算不上絕好,身段算不上絕佳,除了嗓音還有可取之處,其他方面——」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陣亡于兩道可怕的目光之中。于是乎,他開始思索自己是否在某些方面說得太過分,結果刺激了某人。
「說呀,其他方面如何?」某人開始陰惻惻地問話。
「沒,沒什麼。」連華能訕笑著,打著哈哈準備蒙混過關。
開玩笑,這麼威脅的語氣,他是傻了才會承認自己先前準備出口的幾個字是「一無是處」。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沒有必要以卵擊石,得不償失。
「除非擄走縴雲的人已經出城,我鞭長莫及。否則,即使掘地三尺,我也一定要將他們翻出來。」穆飛星冷冷地開口。
有膽動縴雲,就是與穆王府為敵,他一定要給那個賊人一點顏色看看。
「對對,趁熱打鐵,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還是趕快尋縴雲要緊。」連華能松了一口氣,連連附和。四下里張望了一番,不忘征詢穆飛星的意見,「你說,他們會在哪里?」
「廢話!」穆飛星抬腳,順勢踢向問這麼白痴問題的家伙,「若是我知道,還用費這麼大的周折來找人?」
及時跳到一邊牆垛的連華能正在慶幸自己躲閃得夠快,沒有慘遭毒「腳」摧殘,不經意一瞥,發現城門外不遠處有火光忽隱忽現,正向城門方移動過來。
「飛星?」他有些奇怪,抬起手,示意穆飛星。
誰這麼有雅興,偏要在這種無月無星的夜里趕路?
與穆飛星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注視那火光一點點地接近,直到城門下,看見下方的兩個模糊身影。
「什麼人?」穆飛星的手按住腰間的佩劍,厲聲質問。
走在後方的人似乎愣了愣,隨後拿過前方那人手持的火把,舉高了些,讓火光映照出自己髒成一團的臉蛋——
「飛星哥哥,是我,縴雲。」
第四章
事實大出于意料之外,所幸,結局不算太壞。
穆王府大廳,四個人兩兩對坐,大眼瞪小眼。從門口開始,四排清晰的黑鞋印逐漸延伸,直到座位;精致的木椅上,灰塵遍布;還有上等的龍井茶,由于掉進太多的草根殘葉,早就已經成了大雜燴。
眼楮有點累了——穆飛星眨眨眼,終于從灰頭土臉的穆縴雲身上移開目光,轉而注視那個坐在她身邊看上去雖然有些狼狽但仍不失體面的付千巧。
「你去召妓?」事情的來龍去脈縴雲已經繪聲繪色地說得十分詳盡,而他,自始至終注意到的只有幾個細節。
听穆飛星在質問付千巧,連華能舉起茶杯,借以遮擋自己做賊心虛的表情。
「是。」付千巧不否認,點了點頭。
連華能感覺自己的冷汗又開始冒出來。
「還和縴雲深更半夜男女同處一室?」聲音低沉下去。
「是。」付千巧爽快地承認。
「那之後呢?」這句話,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之後?」付千巧認真地想了想,偏頭看了看穆縴雲,隨後轉向穆飛星,很誠實地作答,「之後我先上床,她爬上來,我們就——」
話還沒說完,就見穆飛星一臉殺氣騰騰地揮劍向他砍來。
雖沒有弄清楚他的動機何在,但至少可以肯定,若是這一劍砍在他身上,他是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所以,很自然的,付千巧當機立斷,在劍鋒下抽身,旋了個轉,移到椅後三尺外站定。
「喀嚓!」
可惜了上等木料,瞬間被利劍劈為兩半。
「你這婬賊,我要殺了你!」
「飛星,冷靜,冷靜一點!」連華能從後面沖上來,攔腰抱住氣勢洶洶的穆飛星,生怕自己一松手,就會血濺五步。
「穆公子,可是我說錯了什麼?」付千巧不大明白什麼地方得罪眼前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的穆飛星。他以眼神詢問穆縴雲,卻見她也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的模樣。
世事難料,要不是今晚得見城中那麼大的陣勢,他還真不知曉,老喜歡賴著他的穆縴雲,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南華郡主。
「沒有。」當他還在裝傻,穆飛星咬牙切齒,「你已經說得很具體了。」豈止是具體,細節都一一點到,還明目張膽在他面前挑逗縴雲,實在太不將他放在眼里了。他轉頭,沖死死抱住他的連華能喊道︰「還不放開我!」
「飛星哥哥究竟是怎麼了?」穆縴雲在一旁瞧眼前的兩人你拉我扯,搞不明白他倆究竟唱的哪一出,她禁不住納悶地發問。
「還有你!」不問倒好,一問惹禍上身。一把劍「咻」地從那邊指過來,在她眼楮不到一寸的地方打轉,「你一個女孩子家,跑去妓院做什麼?」
「我只是好奇——」穆縴雲小心地用手指頭夾住劍鋒,稍微偏離了自己面容一些。
「好奇?」听到這個答案,穆飛星差點憋過氣去,「男人去妓院,你有什麼好奇,偏要跟著去湊熱鬧!」
這下好,連清白也賠給這個付千巧了,叫他如何跟爹娘交代?越想越氣,穆飛星止不住又狠狠瞪了一眼還在裝無辜的付千巧。
「我好奇連大哥對付千巧好聲好氣,好奇付千巧在妓院做記號。」穆縴雲努力地辯解,覺得很有必要解釋自己的行徑,「我是跟著去了,誰知道跟著他上床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