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止不住地狂跳,他猛地直起身,從窗戶一躍而出,飛奔到水澗旁。屏住呼吸,四處張望,可是除了流淌的溪水之外,再山看不到別的東西。
只是看見她的筆跡而已,他居然都可以產生幻覺。搖搖頭,原重生有些白嘲地聳肩笑了笑,蹲,探手到溪水中,拾起一塊漂浮其上還沒有融化完的積雪,掌心間,冰冷刺骨的感覺一直綿延到心里。
「重生——」
喚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笑容凝結在他的臉上。原重生的手,用力握了握,雪,片刻在他手心消融,化為水露,從指縫間滴落。
「重生——」
撒手,凝視自己被凍紅的掌心,原重生緩緩轉身,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飄飄然地落在他面前。
「我以為你在臨安。」月牙色的長袍,不久之後,應該會被大紅喜袍替代.那樣的她,會是怎樣的一般模樣?
「我來,難道你不樂意嗎?」
原重生皺起眉頭,聲音很冷,卻沒有那種淡淡的感覺,連說話的方式也和往常不一樣。
「下個月,是我的大婚之喜,如果我邀請你來喝一杯喜酒,你應該願意的吧?」
何必非要提這件事,令他的心,冷不防地又被狠狠錐痛了一下。回避她探詢的目光,原重生別過頭去,硬生生地開口道︰「道不同,不相與為謀。」
「重生……」半晌之後,她的話,才重新在他耳邊響起,「你,在乎我嗎?」
——你,在乎我嗎?
他,猛然轉頭,不偏不斜,迎上了她的目光。牢牢刻在記憶深處的樣貌,令他的心狂跳不止,連帶著,臉也開始火辣辣地燃燒,怎麼也控制不了。手,用力再用力,想要叫自己放松,可是,怎麼也辦不到。
「你不願意我嫁給運天是不是?」她上前了一步。
原重生後退一步,緊緊抿住嘴唇。
看到他的表情,她伸出手,指尖停留在他紅紅的臉上,從眉心的傷疤沿著鼻梁,一直落到他緊抿的唇上。感覺指尖下的嘴微微動了動,她忽然笑了,「重生,你究竟是崇敬我,還是喜歡我?」
眼前人的笑顏如花,混沌了他的神志。恍惚之間,又回到了那段相依為命的歲月,沒有煩惱,無憂無慮。
是信賴,然後是崇敬,再然後,慢慢化為依戀和——喜歡。
原重生驀地瞪大了眼楮。
是崇敬,還是喜歡?
「重生,是崇敬,還是喜歡?」她的臉,慢慢靠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她的一波秋水,謎樣含情。
「我……」
停留在他唇上的手指開始下滑,滑過他的下巴,慢慢地移到他的胸膛,隨後,一雙青蔥玉手纏繞上來,柔柔地環住他的腰。
禁不住低下頭,注視她,他的大掌,顫巍巍地舉起,停在她臉龐的上方,卻怎麼也落不下去。
「重生……」她喃喃地念著,閉上眼楮,拉起他的手,放置在自己柔軟的腰肢上。
掌下不堪一握的柳腰柔若無骨,他的手,停留其上,不敢動彈,僵硬得很。總感覺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隱隱有些不對勁,一時半會,卻又說不上來。
懷中的她,柔媚地一笑,拉住他的手,密實地環住自己。
手臂被她輕輕糾纏,橫亙過去,擦過她的腰身,無所阻擋。
燃燒的熱情逐漸退卻,目光乍然冰寒下來。原重生忽然收手,反手擒住正在摩挲自己的玉手,將懷中的人推離三尺開外,冷冷地開口︰「你是誰?」
沒有料想原重生會將自己推開,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她勉強站住,听他如此問,怔忡了一下,隨即笑顏展露,「重生你在說什麼?我是流光,是你師父呀。」
「你不是!」原重生斬釘截鐵地否認,手指向她的腰間,「若你是,那我問你,你的金鈴呢?」
低頭望了望自己空蕩蕩沒有佩戴一物的腰身,她懊惱自己的大意,疏忽了這個小小的細節。
「還有,流光不會再說她是我的師父。」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說出她的名字,想起她說今後她不再是他的師父,幾分苦澀人喉,晦澀不已。
「算你厲害。」偽裝已經被識破,也就沒有必要再隱瞞。「哼」了一聲,面前的女子旋身,甩去身上的長袍,露出里面火紅的衣裳。
「你是誰?」目不轉楮地盯著她,質疑她的身份,也詫異她居然有一張和流光一模一樣的臉,相似得驚人。連他,也差點被蒙騙了過去。
「我是誰?」女子媚眼如絲,嬌笑起來,「若你沒有被她逐出師門,按輩分算,我可是你的師叔呢。」
「你是溢彩。」沒有遲疑,原重生當即斷定。面如桃李、聲似鶯啼、風情萬種,玉離子門下的,除了她,還有誰?
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溢彩挑眉,縴縴玉手一揮,眨眼間,一條紅綾直直向原重生飛去,蛇一般纏住他的腰,瞬間將他拖離原地,拉近到身旁。她妖嬈地笑著,吐氣如蘭,「原重生,你好沒有禮數,溢彩,也是你能叫的嗎?」
柔媚異常的語調,和腰間幾乎勒得他透不過氣來的紅綾絲毫不符,原重生劈掌,紅綾在紫光中化為碎片,墜落地面。
「既然尚知禮數為何物,方才你以前輩之尊,戲弄于我,又將禮義廉恥放在何處?」瞪著她,原重生反騰相譏。
「禮義廉恥?」對他的話不以為意,溢彩掩嘴輕笑,「這活從你嘴中說出,倒有幾分好笑。」眼波流轉,她瞥了他一眼,「方才,你不也樂在其中?」
「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對原重生的怒氣視而不見,溢彩低頭,拾起落在胸前的一縷秀發把玩,「別裝了,你不過也想要得到流光,要不然,你怎會對我……」
一道紫光從原重生掌心射出,紅綾一閃,纏住近旁大樹高出的樹枝,躲過致命一擊,溢彩整個人騰空而起,在半空中晃悠。
「火氣倒不小!怎麼?被我說中了心事,想要殺人滅口?」
「你休要胡說,毀他人清白。」一樣的面貌,卻是不一樣的氣質,他怎會如此糊涂,將溢彩誤認為流光?
「清白?」躍上樹枝站定,溢彩嗤之以鼻,「得了吧?原重生,你與她相處七載,名義上是師徒,暗地里,誰知道你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話還沒有說完,喉間忽然一緊,隨即被人狠狠掐住了脖頸。美目圓瞪,她盯著眼前的原重生,驚異他身手之快,居然可以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來到她的近旁。
收回纏繞在樹之間的紅綾,她運足力道朝他胸膛擊去、原重生松手,向上躍起,在空中出手,揮拳向她砸去。溢彩旋身避過,拳頭砸在樹干上,陷下去一個深深的印記、不敢怠慢,她揮舞紅綾,纏住原重生的手,足尖向上翻踢,鉤住樹權,整個人懸空,提起原重生,讓他的臉,與她相對。
猝不及防地,艷光四射的面龐映人眼簾,相似的容貌,令原重生有一瞬間的怔愣。不提防,溢彩忽然張口,一枚小小的煉丹出現在她唇齒間,趁原重生失神之際,彈人他的口中。
煉丹在嘴里迅速融化,伴隨著濃郁的香氣,有什麼莫可名狀的東西竄人他的腦海,觸動神經,眼前焦距不準,景物也開始模糊。
「原重生!」注意原重生的眼神逐漸開始渙散,溢彩的嘴角揚起。倒懸著,她抬高他的下巴,紅唇貼近他的嘴,在他唇齒間呢喃,「我美嗎?」
「美……」
「你想要我嗎?」
「要!」原重生忽然攔腰抱住溢彩,周身冷然交加,頭痛欲裂。接觸到香馥的軀體,他才微微覺得好過一些。意識已經不清明,他抱著她,順著紅綾滑落在草地之上癱軟于地,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