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花!」看他還在微笑,水君柔不可置信地反問。她張開雙臂擋在他的面前,似在指責,又像是在質問,「這些花好好地長在這里,它們哪里礙著你了?」
見她氣紅了臉,單薄的身子輕顫不已,想必是對他的做法極為不齒才對。花弄影抬起面龐,看在雲中若隱若現的月亮,「它們出現在此處,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你在胡說些什麼!」月光明亮了些,月色如水,傾瀉在他的身上,一時間,水君柔覺得有些恍惚。
「你就當我是胡說好了。」果然是個固執的女子啊……緊盯著她凝神的眸子,花弄影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水姑娘,你可知曉,這些花源于何處?」
他,注意到了?她搖頭,瑟縮了一下,接著感覺肩頭有他源源不絕的熱力傳來,驅走了她二月天里因為僅著單衣而引起的寒意。
「百花源,百花種,本不是俗世之物。」他看她,似乎是要讓她明白其中的道理,「它們,都是萬花閣的所屬之物。」
縱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听他說出來,水君柔還是忍不住低呼出聲︰「你是說,這些花——」
花弄影點頭,看她先前蒼白的雙唇因為溫暖而恢復了些許紅潤,他收回放在她肩頭的手︰「我知道這些花種是一名女子贈與君皓的。至于她是誰,依照君皓的描述,我大概已經知曉。萬花閣的花種外傳,植于外界,時日已久,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必須將它們收回。」
「收回?」她低喃,敏感地注意到他的措詞。
「水姑娘,你是一個聰明人,應該明白,若是有心術不正之人偷覷,屆時會有什麼後果。嚴重些,你和君皓也許難以安身。」
百花種,萬花閣……她的腦海中縈繞的全是這些。
最終,她收回雙臂,默默退至一旁。
花弄影上前,只輕輕一拂袖,花叢就好像被勁風掃過,搖曳不已。
「你,又是什麼人呢?」看他利落的動作,水君柔立在他的身後,輕輕地問。
「我?」衣袖一卷,花弄影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不知名的花種。他的面前,百花凋零,枝殘葉落,花瓣遍灑,不復往日的繁華。
「若是我沒有猜錯,你可是萬花閣的花閣主?」水君柔緊緊地盯著他的背影,聲音輕柔,語氣卻是異常肯定。
「我是。」花弄影轉身,並不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
他面向她,月光映襯著他的面龐。相貌俊朗,不帶邪氣;眼眸漆黑如墨,深不可測。只從他摧毀這一片花海毫不留情的手段,便泄露了他並不如外貌看來的那般儒雅。
「果然是。」水君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時間,啞然失笑。人人想要一窺真面目的萬花閣的花弄影,居然就這樣讓她踫上了。
「水姑娘——」她微露笑意的面龐,比她平時冷漠的表情柔和了數倍。花弄影看看身後已是一片廢墟的花叢,再轉頭看她,「若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補償你。」
「補償?」胃又在抽搐,隱隱作痛,她的心中,卻已經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知道你和君皓都很喜歡這些花,可是抱歉,因為特殊的原因,我不得不毀了它們。若是你願意,我可以給你銀票,足夠你和君皓另置產業,衣食無憂——」
「我需要的,不是這些。」水君柔打斷他的話,抬起因為胃疼而略顯蒼白的容顏,直直地盯著面前的人——
「如果你是真心要補償我,那麼,就請帶我和君皓走吧。」
第二章
飛雪山莊
主屋的書房內,兩名男子正在對弈。
「你們三兄妹倒是相似的很,都要先去杭州轉一圈再到我飛雪山莊。」落下手中的棋子,冷傲凡笑看對面的花弄影,「兩年前,醉雨去杭州意在樓外樓的樓主,莫愁去杭州是為了離家避難。兩年後,你去杭州,是為公,還是為私?」
「公私兼有。」花弄影垂下眼簾,在公,是為了解決當年惹下的麻煩;在私——
看他的表情,冷傲凡明了地笑笑,不再追問。窗外傳來孩童的笑聲,他抬眼,「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時成親,居然連孩子都這麼大了?」
「我與她,並沒有什麼關系,只是欠她一個承諾,所以才允諾她跟在身邊。你可不要胡說,毀了他人的清白。」花弄影淡淡地陳述事實,對冷傲凡的調侃不以為意。
「弄影,你已經許久不作承諾了,現在居然為了一個平凡的女子破例?」冷傲凡看著他,意有所指。
花弄影執著棋子的手頓了頓,最後落在棋盤上。
「你也太狠了吧?」冷傲凡皺眉,看著自己必輸無疑的棋局。
「我只是提醒你,以後下棋不可一心二用。」花弄影抬頭,意味深長地對他說。
花家一門果然都是怪胎。看花弄影詭異的笑容,冷傲凡無趣地模模鼻子,開口問他︰「準備什麼時候回萬花閣?」
「你的喜酒我是喝到了,恭喜你最終抱得美人歸。」避開他的視線,花弄影答非所問。
「你還是決定去黑鷹堡?」他不說,並不代表他不知道。看他事不關己的模樣,冷傲凡忍不住想要提醒他。
「既然已經接到黑鷹帖,不去,于情于理都不合。」花弄影起身,緩緩地走到窗前站定,負手而立,「醉雨現在是穆王府的少王妃,身份特殊,前去多有不便;而且目前身懷六甲,莫愁自當小心照顧。剩下的,也只有我這個了無牽掛的孤家寡人了。」
「可是你和展玄鷹——」
「傲凡——」花弄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他的視線,落在窗外一大一小正在玩耍的人身上,「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那些陳年往事,我已經記不大清楚了,你無須為我掛心。」
☆☆☆
「娘!」
房門被推開,跑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撲進斜坐在床榻的人的懷中。
手中疊衣服的動作一停,水君柔摟著水君皓,親親他的臉蛋,笑盈盈地問他︰「怎麼了?」
「娘,你看啊。」水君皓紅著小臉,掙月兌她的懷抱,興奮地轉了兩圈,「這是花叔叔給我的新衣裳。」
微微地嘆息,水君柔拉過他,捧住他的面龐,「君皓,以後不可以叫花叔叔,要叫閣主,知道嗎?」
「為什麼?」不大明白,水君皓困惑地問她。
「因為娘現在是花叔叔——不,是閣主的婢女。如果你再叫花叔叔,就是對閣主的不敬。」水君柔很認真地看他,「君皓,你要明白,因為有了閣主,你才能吃得飽,穿得暖,住舒適的房子,不受人欺負。所以,不可以不尊敬他。」
「我知道了。」听了她的話,水君皓依偎在她的懷中,乖乖地點頭,「那娘,我們是不是永遠都和閣主在一起呢?」
「娘不知道。」她難以回答。未來是個變數,以後會如何,她也不清楚。搖搖頭,甩開腦海中煩人的思緒,水君柔拍拍他的腦袋,「你先去外頭玩吧,待娘忙完手中的事,就去陪你,好不好?」
看水君皓拐出門外,逐漸消失在她的視野範圍內,她想收回目光,不期然的,卻看見門邊的一道身影。
「閣主!」她起身,恭敬地喚他,心中卻在盤算他究竟來了多久。
「你平常都是這樣教導君皓的嗎?」花弄影踱進房間,視線掃過疊放在床頭整整齊齊的衣物。
原來他全听見了……
審視他的表情,並沒有發現任何不悅的神色,水君柔走到圓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奉給他,「我說的是實話。拯救我母子倆出困境的是閣主,我要君皓尊敬你,也是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