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納斯?女兒?」孟夕陽喃喃自語。
「是,他要我安心待產,而他也會盡快辦好與他妻子的離婚手續。夕陽,真的不怪他,他是真的很期待你的出生啊。」孟如的視線停留在手術室的紅燈上,「他,是一個好父親。」
「那你離開他的原因又是什麼?」她不懂,如果兩個人真的相愛,為什麼他們最後又會分開?
「因為他的妻子——」孟如靜靜地說,「她跑來找我,告訴我她絕對不會和連清離婚,如果我執意要跟連清在一起,她就公開我們的事情,控告我妨害他人的家庭,還要讓連清身敗名裂。那時候,連清在學術上剛剛起步,這件事鬧出去的結果,可能讓他一輩子都翻不了身。我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我悄悄地離開了他。
「夕陽,我不知道你對他的恨意居然如此之深,他根本是不知道你的存在啊,如果真的知道,依他的性格,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他也會把你找出來。」到了後來,孟如再也控制不了地抽噎起來,淚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手背上,
「那天我們見面之後我才知道,他找了我們十七年,他和他的妻子雖然沒有離婚,也分居了整整十七年啊。他回去,就是要結束這段貌合神離的婚姻,回到我們的身邊。」
注視著母親的淚水,孟夕陽不言不語。是自己錯了嗎?這麼多年來,是自己在誤導自己,所以才會陷在仇恨的泥沼中不可自拔?
手術室的門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推開,焦急的眾人立刻迎上去。
醫生月兌下口罩,「病人失血過多,血庫的存血不夠,我們正在聯系其他的醫院,請他們盡快送需要的血型過來。」
「那要多久呢?他不是失血過多嗎?」孟如在一旁焦急地追問。
「孟如,你冷靜一點,沒事的。」林可心安慰她。
「醫生——」突然,沉默許久的孟夕陽推開大家,走上前來,視線通過門縫落在躺在手術台上的柯連清,「我是他的女兒,抽我的血吧。」
十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紅燈終于熄滅,被卞朝陽摟在懷里的孟夕陽的心又懸了起來。
「夕陽,放心,不會有事的。」輕輕拍她僵硬的身子,卞朝陽安慰她。
孟夕陽向卞朝陽勉強笑了笑,卻掩飾不了自己擔憂的心情。這時候,手術室的門被推開,她想要上前詢問情況,可是卻邁不開腳步。
醫生環顧眾人,露出微笑,「手術很成功,大家放心吧。」
孟夕陽只覺得渾身一陣癱軟,接著跌落在卞朝陽的懷中。
「還有——」醫生的視線落在卞朝陽的身上,「他想見見他的女兒。」
孟夕陽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看見柯連清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盡量快一點,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要與他過多地交談。」卞朝霞叮囑她。
孟夕陽點點頭,慢慢走進房間,搬過凳子,坐在柯連清的身邊。
「夕陽——你來了。」听見響動,柯連清勉強地睜開眼楮,對孟夕陽艱難地露出微笑,「我以為,你不想見我。」
「為什麼?」看著他故作輕松的樣子,仿佛那一刀根本就沒有捅在他的身上。
「我虧欠你太多了,沒有來得及在你出生的時候抱你,沒有來得及在你上學的時候送你,沒有來得及在你成長的日子照顧你,沒有來得及在你受傷的時候保護你……我這個父親,當得太過失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句話,柯連清微微有些氣喘。
「你,不氣我?」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孟夕陽問他。
「為什麼要氣你?」柯連清微笑地問。不敢奢望的夢想居然成了事實,他和夕陽,真的是在心平氣和地談話。
「我罵過你,打過你,還害得你受傷,你不怨恨我嗎?」終于鼓足勇氣抬頭,孟夕陽有些猶豫地問他。
「做父母的,誰會真的恨自己的孩子?」柯連清凝視著孟夕陽的眼楮,「夕陽,你是我的女兒啊。」
孟夕陽的心底在微微發熱,因為他的話,感覺一股暖流在胸中流動。很多年,她都在盼望著有一個人對她說「你是我的女兒」,現在,一切的夢想居然已經成了事實。
「其實,你不認我也沒有關系,畢竟,我不配——」柯連清的話因為孟夕陽的動作而止住。夕陽將自己的面頰靠上了他露在外面的左手,輕輕地在上面摩挲。
「夕陽——」驚喜交加之余,他費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在夕陽的頭上停頓了下,最終落在她的發上。
「誰說我不認你呢?」整張臉埋在他手中的孟夕陽喃喃地說,「原諒我好不好?爸爸……」
☆
「喂,你到底會不會抓魚啊?」龍希頤噘著嘴,挽著褲腳,不滿地質問著不遠處的房少庭。
「等一下、等一下就好了啦——」房少庭回頭沖她打哈哈。
「再等、再等大家都要餓死了!」龍希頤跺腳。
沙灘上,並肩而行的卞朝陽和孟夕陽好笑地看他倆斗嘴。
「希頤看來和房學長很投緣呢。」挽著卞朝陽的手,孟夕陽笑盈盈地對他說。時間過得真快,再過兩周,朝陽就要去上大學了,所以一幫人才鬧著來海灘露營。
「是啊,少庭這下是真的遇上克星了。」卞朝陽凝視她的笑容,「最近一切可好?」一切風暴過去之後,夕陽日漸開朗,現在的她,讓他很難與初次見面的她聯系在一起。
「好啊。」這麼多年沒見,彼此不了解對方的變化,媽媽和爸爸正在努力地想要融進對方的生活。
「那你和柯伯伯——」撥開她被海風吹到額前的幾縷頭發,卞朝陽問道。事實上,這個問題是他們所有人都關心的。
用手按住自己的長發,避免被風吹得四處飛揚,孟夕陽聳聳肩,「我正在逐漸適應。畢竟你也明白,長到十七歲,突然冒出—個父親對你噓寒問暖,這種感覺真的很不習慣。」話雖是這樣說,但是卞朝陽看得出來,她在提到柯連清的時候,眉眼之間都充滿了笑意,看來她已經接受了柯連清,剩下的,他們大家都不用擔心了。
「夕陽,坐下來休息一下好不好。」攬住孟夕陽的腰,他對她說。
「看來你的體力是真的下降了,才走這麼短的路就累了。」嘴上調侃著,但是還是順從地與他一起坐在沙灘上。
「夕陽,你看,多美的景色啊。」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卞朝陽指著遠處讓她看。
夕陽的余輝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隨著海水的起伏蕩漾著,整個海面被暈染成金色,里面,有無數個夕陽在跳躍,讓人有些目眩神迷。遠處海天交接的地平線上,帶著滿天的晚霞,一輪落日正在緩慢地沉人大海。
「好美的夕陽!」孟夕陽注視著眼前的景色,情不自禁地說。
「你也這麼覺得嗎?」卞朝陽注視她有些迷離的目光,「我也覺得夕陽很美呢——此夕陽非彼夕陽啊。」
「咦?」因為他的話,孟夕陽收回目光,對上他的眼楮,「你說什麼呢?我說的是夕陽。」
「我也說的是夕陽啊,你以為我在說什麼?」卞朝陽無辜地聳聳肩膀。
「好啊——你耍我?」抓起一把沙子,孟夕陽就朝卞朝陽擲去。
「哎呀,痛,進眼楮了!」卞朝陽捂住自己的臉,不住地叫喚。
「朝陽、朝陽,你沒事吧?」听他叫得那麼慘,孟夕陽擔心地握住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讓我看看你怎麼樣了?」
一只手被扳開,另一只手也被扳開在手掌中,卞朝陽眨巴著雙眼在沖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