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顏夏不高興,靳狂慌了神,「那個、這個……很好吃。」白痴啊,說這個干嗎?
「你吃過?」被耍的念頭一過,顏夏忽然覺得他很好笑。
「呃,沒吃過……」靳狂急得快要抓頭了。顏夏離邊緣只有一步的距離,不管他身法再怎麼敏捷,也沒法保證在她跳下去之前撲倒她。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讓她自己走回來?
「你沒吃過,還說好吃。」這個男人的思維是不是……很幼稚?顏夏思忖半晌,給予肯定答案。就拿他們吵架來說吧,一點營養也沒有,純粹兩個幼童抬杠,只要在嘴上佔了對方便宜,就洋洋得意。
咦?不對,這樣一來,跟他吵架的自己,豈不是也很幼稚?
靳狂那邊已經支支吾吾,語無倫次了。
顏夏忍住笑,故作冷漠地說︰「我嘗一嘗好了。」
「哎?」事情意外順利,倒讓靳狂愣了。
顏夏向前走,快踫到棒棒糖的時候,靳狂卻往後退了一步。顏夏再向前走一步,靳狂緊接著再退一步。
這會兒,顏夏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變得這麼奇怪。他以為她要跳樓,這才想方設法把她誘到安全的地方。
顏夏輕嘆︰「我沒想自殺。」
靳狂的表情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話。
「如果被人諷刺幾句就跳樓,那我活到現在不知要死多少回。」顏夏沒好氣地說。
靳狂皺起眉,「你不想跳樓,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干嗎?」
「那邊風景好。」顏夏笑,「你說的。」
看到她的笑容,靳狂這才真正放下心來,「被你嚇死了。」
「其實,你沒說錯。」顏夏輕巧地捏起他手心的糖果,走到台階那邊坐下,「我的精神的確有問題,不過,只在特定的條件下發作。」
「開什麼玩笑,你要是精神有問題,那我也不正常。」靳狂雙手插進褲袋,慢步走過來。
顏夏打了個停止的手勢,「你站在那里,不要再靠近了。」
「哈?」
「我有男性恐懼癥,見到男人就會發病。」
「哈?」
「輕微的癥狀是頭暈,四肢無力,嚴重的時候就會歇斯底里地尖叫,有暴力傾向,甚至嘔吐……你已經見識過了。」顏夏像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我曾經在精神病院住餅兩年……我也不確定我現在是不是正常。」
靳狂本能地排斥她此刻的態度。他有點意外,有點驚訝,有點同情,還有一點……難過。
顏夏剝開糖紙,輕輕地笑著說︰「我很多年沒有吃過糖了,感覺……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顏夏輕輕舌忝了一下,開心地看著他說︰「橙子口味,我最喜歡的。」
靳狂眉毛揚了揚,原地蹲下,「你不生氣了?」
顏夏揚揚手里的棒棒糖,「收了你的糖,沒有理由生氣了。」
靳狂撇撇唇,淺淺地笑著。
「你呢?自尊心受損,是不是懷恨在心啊?」
靳狂搖頭。
「騙人,男人的心眼都很小的。」顏夏把糖含在嘴里,左腮鼓起一個大包,「我時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做一些自己不記得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跟你的男性恐懼癥有關?」
「嗯。」顏夏含含糊糊地應了聲,便不在繼續那個話題。
「這是天生嗎?」靳狂忽然想到,她如果對男人有恐懼,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談戀愛?沒來由地,靳狂泛起心疼的滋味。
顏夏沉默。
「醫學這麼發達,難道治不好嗎?」
「我有心理障礙,大夫說,除了自己突破,誰都幫不了我。」顏夏長吁一口氣,「很抱歉對你隱瞞了我的病,如果你覺得不妥,可是馬上解雇我,我幫你介紹一位信得過的人來接替我的工作。」
「那倒不用。」靳狂想得更多的是她的恐男癥。心理障礙,是什麼樣的心理障礙呢?好好一個女孩,怎麼就得了這種怪病?
顏夏不知道他的想法,還以為他為工作的事犯愁,「能告訴我,你調換人員的理由嗎?」
「嗯?啊,那個啊……」靳狂低著頭,神情頗有些尷尬,「我調去那些人都是立過大功的兄弟,你知道,佣兵軍隊講究論功行賞,你能打,殺的人多,底下的人就服你。可是,進了公司,原來在他們手下的人職位、待遇比他們高,難免……」
「這樣啊。」顏夏想了一下,說道,「我不了解你們原來的狀況,不如,你讓小萬哥倆整理一份材料給我,以後我會注意。」
「嗯。」
「唉,就為這麼一點小事……」顏夏無奈地搖頭,「可以平心靜氣談的事,非要吵得臉紅脖子粗……有點幼稚哦。」
「不打不相識嘛。」靳狂笑得很江湖。
「我可不敢再打了,你那刀子再偏一點,我的小命就沒了。‘佣軍統領’果然凶悍,小老百姓招惹不起啊。」
「哈哈……」
五光十色的霓虹長街,是名副其實的不夜城。
江暮打開車門,坐進去,「靳首領有何貴干?」
靳狂夾著煙,側臉看看他,「老狐狸,歲數大了,節制一點吧。」
「少廢話,我的寶貝還在里面等我。」白發蒼蒼的老人神采奕奕,不見一絲老態。
「為什麼把顏夏送到我那兒?」
江暮徐徐的轉頭,露出一絲狡猾的笑,「你很清楚原因是什麼啊。」
靳狂不想跟他廢話,「她有男性恐懼癥,你不可能不知道。」
江暮不置可否地點著頭。
「我那地方到處都是男人,你不怕她出事?」
「有你在我放心。」這句話,江暮接得極快。
靳狂仔細瞅了他一會兒,嗤笑道︰「不安好心。」
哪知,江暮神色一整,目光格外認真,「她給你的印象是什麼?」
「古板,老土,冷淡……嗯,膽子大,脾氣倔……」想起兩人吵架的情景,靳狂不禁笑出聲。她那見了黃河心都不死的性子,令人啼笑皆非。
「是啊,你看她的樣子……」江暮嘆氣,「哪像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唉,顏夏可以說是我從地獄里拉回來的,我就這麼一外孫女……」
靳狂微微一怔。江暮的語氣盡是濃濃的無奈與遺憾,這只政壇老狐狸幾時說過這麼軟弱的話?
「靳狂啊,你的性子直,愛憎分明,顏夏呢,倔得像驢,跟你共事一定少不了吵吵鬧鬧,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可以慢慢逼她露出本性,所以……」
「呵,拜你所賜,我今天差點殺了她。」
「你們吵架了?」江暮一臉詫異。
「行星撞地球,盛況空前。」還沒有一個女人敢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呢,他雖然生氣,卻也佩服她的勇氣。
江暮屏息,半天才緩過氣來,「不容易啊,不容易啊……我十幾年沒看到她發脾氣了……」
靳狂想嘲笑幾句,卻見江暮老淚縱橫,激動得手微微發抖。
「靳狂,我就把顏夏交給你了!」
老狐狸最後那句話像交待遺言。
也因為老狐狸的這句話,靳狂與天花板對視了一夜。
顏夏的病真的這麼嚴重?唔,換位思考一下,若是他得了恐女癥……享受不到美人在懷,軟玉溫香的美妙,一見女人還會驚恐緊張,落荒而逃……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他蠻理解顏夏的心境。
人吶,百分之八十都希望找到一位理想的異姓作終身伴侶。這是人生的意義之一,也是衡量幸福的標準之一。顏夏患上這種病,等于同失去了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實在是太可憐了!
靳狂心里升起一股憐惜之情。
像顏夏那樣沒姿色、沒魅力、脾氣爆、嘴巴毒的女人,本來就很難找到伴侶,再加上恐男癥,往那一站,整個一出人間悲劇,他何必與她斤斤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