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未落,只听少女陣中爆發出一聲高八度的尖叫︰「啊……藍颯出來啦!就在那里!」
接著,門口擁擠的人潮快速地朝大堂涌動起來,杜月聆和何倩妮很快被這股力量沖散,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月聆被擠得險些撲跌在地,耳邊只傳來警衛的呵斥和何倩妮遙遠的尖叫聲︰「靠!擠什麼擠,擠你個頭啊!」
倩妮可真是虎虎生威啊,可惜她也自顧不暇,更別說來營救她了。月聆苦笑著,為了保命著想,還是急忙避開人群的流向,手腳並用地爬到賓館門口的一株高大盆栽後面躲起來。
然後,她只是稍微一抬眼,便看見了被眾人簇擁著的藍颯。
在這一瞬間,她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喧鬧人群中,他沉默地走來,輪廓分明的臉上因為戴了碩大閃銀墨鏡而顯得有幾分冷酷。他裹著厚厚的黑圍巾,頭低低的,像要把自己藏進衣領;深灰色的風衣衣角翻飛,少女們尖叫著蜂擁而上,拼了命想要拉他一把、踫他一下。而他只是禮貌地沖她們微笑,笑容寡淡而疏離。
藍颯……月聆輕啟唇瓣,默默念著他的名字。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他會看見她。她雙手揪住盆栽的巨大葉片,指關節顫抖。在望見他的剎那,內心所有情感回潮了。當年,曾經多麼喜歡他……
在藍颯身後,緊跟著一名身穿酒紅色長大衣的美麗女子,化濃妝,長發挽起盤在腦後,縴細的手臂以保護的姿態攏住藍颯的身體,皺眉嫌惡地看著少女們的靠近。
月聆一眼認出那個女人就是岑佩蓉。五年不見,她蓄了長發,面孔更是明艷得叫人不敢逼視。月聆看過新聞,這五年間,是岑佩蓉一直亦步亦趨地陪在藍颯身邊,做他的經紀人,甚至這一回藍颯和豐田車隊解約,以個人的身份回國參加A1的甄選,岑佩蓉也是一路奉陪到底。
此刻,藍颯與岑佩蓉並肩走著,眼眸交會,不時湊近了低語幾句,連步伐都一致,看上去好般配……
杜月聆的腳步不自覺往後挪了一下。分開五年了,看見藍颯與別的女人一起,應該不會再難過了吧?可是,為什麼就是覺得渾身不自在,覺得那畫面仿佛刺著她的眼?
就在轉身想逃的片刻,身後響起何倩妮嘹亮的聲音︰「謝天謝地,杜月聆,原來你沒被踩死,竟然躲在這里!」
「倩、倩妮,我們走了!」杜月聆一把抓住好友的手,打算將她一塊兒拉出酒店大門。
然而,來不及了。
被眾多女車迷團團圍住的藍颯像是听見了什麼,濃眉蹙起,眼光銳利地掃向杜月聆與何倩妮所在的方向。
然後,他的目光凝住了。
他身旁的岑佩蓉低低倒抽一口氣︰那個躲在假樹後縮頭縮腦的女人是杜月聆吧?當年總纏住藍颯的富家小姐。她樣子變了,可神態沒變,仍是那一副小媳婦似的可憐德行。
「居然找到這兒來了。」岑佩蓉掩飾了自己的失神,微嘲地一咧嘴,然後伸手捏了一把藍颯的上臂,「笑,記者的鏡頭正對著你。」
藍颯沒有回話,只是目光深沉,定定凝視著盆栽綠葉掩映下,那張久違的清麗容顏。
杜月聆。
那五年前總是怯生生望著他的小女孩兒,此刻也正怯生生地望著他。那長長的近兩千個日子的分別,似乎並沒有帶走什麼。
她就站在那里,距他十步之遙的地方,正偷偷探出頭來,黑發斜斜流瀉在左肩的位置。
她的眼楮,和以前一樣……
片刻後,他收起過于專注的凝視,朝她的方向點頭致意,唇角的笑容淡漠而有禮,像對待其他的女FANS那樣。然後,他轉回頭,朝酒店的大門外走去。那里,一部加長型的豪華勞斯萊斯正等著他。
藍颯踏著深紅色織花地毯,大步大步走出去,沒再回頭,岑佩蓉更是像陌生人一樣從杜月聆身邊冷冷擦肩而過。
杜月聆像株盆栽,傻乎乎立在原地。
「唉,真絕情啊……」身邊的何倩妮有感而發,「相見不如懷念——早說了是這個道理啦!」她上前一步,摟住杜月聆的肩頭,勸慰道︰「該看見的都看見了,回家吧。」
「好,回家……」杜月聆的聲音微弱如蚊子叫。
何倩妮警覺地扭頭盯住她,「不會吧?你又想哭了啊?」還好,這一扭頭之下,沒見到月聆哭,只見到她目光呆滯好似被雷劈中,身形僵直不肯移動而已。
第6章(2)
那廂,藍颯和岑佩蓉先後坐入豪華房車內,有幾個少女沖上來撲打車窗,尖叫著要求偶像開窗簽名。
岑佩蓉輕蔑地撇著紅唇,「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啊……這些女人。」
藍颯徑自端坐,沒理她。
岑佩蓉有些沉不住氣,又道︰「看她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該不會是來討債的吧?」藍颯應該明白「她」指的是誰。
丙然,听了這話,藍颯略略側頭看她,眸光中有幾分不悅,「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有什麼問題嗎?」他語氣平常,岑佩蓉卻陡然變了臉色。
「藍颯?」她有些慌張地瞪向身旁英挺的男子。這麼說,藍颯是打算……再見那個女人嗎?
藍颯將雙手往腦後一枕,閉上眼楮養神,渾似沒听見她的喚聲。
岑佩蓉不死心,又叫︰「藍颯!」
「開車吧。」他啟唇吩咐前座司機。仍舊閉著眼,像是貪戀著回憶的某部分,努力地想要沉溺于那些過往片斷里,不願被現實打擾。
從浦東回來以後,杜月聆生病了。
這也難怪。穿著薄衫在冷風中苦苦佇立數小時,鐵打的身子都承受不住。
月聆被重感冒徹底擊倒,只得臥床休息。家中佣人一日數次送來熱毛巾和姜湯,助她打敗肆虐的感冒病毒。
她睡著,因為頭痛和心中失望,睡得很沉,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再醒來時,已是月黑風高的夜晚時分了。已經……過了一天,還是兩天?
她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茫然眨眼,突然從厚重的粉絨窗簾外射來一道強光,直直照向她蒼白的病容。
杜月聆難受地用手捂住臉,申吟一聲︰「誰啊……」私人別墅區,怎麼會有車子不懂規矩亂打燈?
強光有節奏地閃了兩下,依舊對準她三樓臥室的窗口,像是某種暗號。
這時,女佣推門進來,輕問︰「要換毛巾嗎?」
「不用了。」月聆搖頭,虛弱道︰「你替我看看是誰在樓下打光。」她難受得癱軟在床上起不來。
女佣依言走到窗前,掀起窗簾一角向下張望。片刻後道︰「是個騎摩托車的男人,戴頭盔,看不清臉。看樣子……好像是故意對著窗口打燈來著。」
筆意?杜月聆皺起眉,只好披了件晨褸下床。赤果的雙腳踩入毛拖鞋,腦袋昏沉,腳步踉蹌地走到窗邊。
她一伸手撩開窗簾,那車燈的光芒就筆直射向她了。
真討厭!她以手遮眉,眯起雙眼,想要把那人影看個清楚。
然而下一秒鐘,她立時倒抽一口氣,雙手抓住窗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是藍颯!
那套著碩大頭盔、身穿騎士服、帥氣地跨坐在摩托車上的男人是藍颯!
盡避看不清臉容,可是月聆不會錯認那身影、那動作、那惡作劇般頻繁打燈的手勢和那炯炯注視她的窗口的目光!
如今已是賽車大明星的他,跑來她這尋常人家門前做什麼?
月聆沒回頭,只短促地問女佣︰「現在幾點了?」
「晚上十點半吧。」
杜月聆咬住唇︰這麼晚了,他莫名其妙地騎來一部摩托車停在她樓下,還不停沖著她的窗口打燈,是……特意來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