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可安有些不解地蹙著眉,「方小姐,你?」很少見到有證人會向前來調查的探員提出這種要求的。
「呃,我只是最近工作壓力很大,所以……所以想找個人隨便聊聊……」說完後,方綺害羞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一眼。她的臉頰紅艷似火,看上去無比嬌美動人。
冰可安頓時有些明白了︰這個名叫方綺的美女……恐怕是對自己有了些公事之外的好感了吧?他望著這張酷似林繪理的嬌媚容顏,望著她既羞怯又期待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一點動容︰如果她是「她」,那該有多好呵……
可惜,她不是「她」。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名叫林繪理的女子是從來不會在他面前表示出任何情意的——即便是在兩人熱情擁吻的時刻,也不會。
盡避如此,他——卻任性地只想要「她」呢。「她」越是不肯給他期望,他就越期望。其他女人的厚愛,他消受不起,或者說壓根就不想去消受。
于是,他輕咳一聲,備感為難地抓了抓頭,「這樣啊。其實我這個人嘴挺笨的,方小姐跟我聊天一定會覺得很無聊,而且——」他抬手,揚了揚手臂上的腕表,「警局里還有一些事情等著我去處理,我們不如改天?」
方綺的眼神立刻黯然下來。不過,她仍是落落大方地點了下頭,「好呀,我們改天。」
☆
冰可安走出「提摩婚紗」大廈的底樓LOBBY。剛跨出門口,就看到穿著格子襯衫的于穎星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一張臉臭臭的,好像別人欠了她二百萬巨款沒有還。
「穎星,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他走上前去,親昵地扯扯她辮子,笑著問,「怎麼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除了你還有誰?」于穎星嘴巴噘得老高,「老大,你已經陪她喝了三天的咖啡了!」她指的是方綺,「她到底給了你什麼線索啊?」
「她沒有給我任何線索。」郭可安聳聳肩。
「那你干嗎還每大陪她?老大,你親口向鐘SIR承諾了兩個星期之後的DEADLINE耶,現在卻每大跑到‘提摩婚紗’來陪人家美女喝咖啡,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啊?」于穎星一臉的不滿。她看那個方綺一副嬌滴滴的造作樣子,諒她也不知道什麼案情內幕啦,八成就是借談公事之名,行勾引帥哥之實,真是有夠討厭。
而老大也真是的!這幾大除了喝咖啡打混之外就沒做過一點切實的事情,真不知道兩個星期以後他要怎樣向鐘SIR交代。
「也許,我要的不是線索。」郭可安給了于穎星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抓起插在襯衫口袋里的墨鏡戴在鼻梁上,率先大步向前走去。
他這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更引得于穎星在他身後窮追猛打,「老大,那你要的是什麼?難道你真的想追她?不要啊,老大,那女人很做作哎!」
「穎星,你想太多了。」郭可安停下腳步,好笑地吁了口氣,回過頭,「也許,我是想現在跟她混很熟一點,日後向她們公司租婚紗的時候可以多要點折扣呢?」他好看的眉毛促狹地上揚著。
「什麼?老大,你要向她們公司租婚紗?」于穎星听了更是險些當場跌倒,「——也就是說,你要結婚了?!不……不是吧?你已經有結婚對象了?!」她驚詫地叫喊著,心里不知為何竟冒出一點酸溜溜的感覺來。
「也許。」郭可安笑眯了眼,雙手插在褲袋里,步態悠閑地向前走。
「老、老大!不要走,等等我啦!」見老大要走了,于穎星發揮女警的「彪悍」本色,一下子跳到他背上,用全身的重量拖住他的步伐。
「你很重哎,穎星。」他輕而易舉地把她從背上扯下來。
「等等!讓我再問清楚一點,你剛才說的‘結婚’——是真正的‘結婚’的意思嗎?」她又扯住他襯衫衣擺。
「也許。」答案又是那二字箴言。
「老大,你不要‘也許’啦!婚姻大事是不可以拿來開玩笑的!」
「我知道啊。」
「喂,老大!老大……」
☆
林繪理下了飛機,走出機場大廳到街上招計程車。下機的時候已是傍晚,天色微暗,天空的兩邊同時掛著一輪紅得很萎靡的太陽和一輪白得很慘淡的月亮。
計程車來了,她坐進車廂里,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顆飽受顛簸的心這時才由三萬英尺的高空降落回地面,終于——踏實了。
離開香港已經快兩個星期了,盡避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好好享受這個難得的假期,但事實上是——在美國時,她無時無刻不掛念這里的一切。不知道那個案子進展得如何了?她的同事們是不是已經查出了真凶?那個家伙……還在為了案情而傷腦筋嗎?他每次傷腦筋的時候,咖啡都會喝得很凶呢。
想到了郭可安,她的臉上不禁泛起了淺淺的笑容。這男人真可憐,親了她一下,就要被她掌摑;她明明歡迎他的吻,卻在那一刻任性起來,做出凶悍防衛,只為讓他不致察覺她心底真正的渴念。
她——其實一直都是脆弱的呢。表面越堅強的人,內心越脆弱。鐘訊留在她肩胛處的那個傷口,就像是一個漏斗;她的所有感情和對愛情的全部信念,全都從這里漏出去,一滴不剩。這些年里,她的心空空的,里面什麼都沒有。
這樣的一個女人,又如何有能耐再去愛呢!她想起在洛杉磯的那個午後,姐姐抱著她,用略帶責備而又充滿疼惜的語氣對她說︰「答應我,考慮一下戀愛結婚的事吧。」在那一瞬間,她險些要當場哭了出來。
她——不是不想去愛的,也不是不想去愛他。當姐姐對她說「郭SIR是個值得依靠的男人」的時候,她覺得整顆心都要融掉了。長久以來,她一直試圖讓自己心如止水,盡量不受他的影響,不看他也不想他。那是因為她害怕,怕自己給不起他想要的,更怕他會像當初的那個「他」一樣,狠狠地給她一槍,再讓她跌入冰冷而黑暗的深深海里。
今生今世,有一個男人在她的肩膀上開槍——夠了。她從來不是堅強女子,那種絕望和痛苦,她再也受不起第二回。
所以,還是……恪守那個安全的距離吧。盡量不受他的影響,不看他也不想他——只要繼續這樣恪守下去,她……就不會軟弱。
林繪理下了車,將沉重的行李抱出後車廂,再一步一步地拖到公寓的台階下面。抬起頭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家客廳的燈——亮著。
她出國度假的這段日子里,也許郭可安一直在這里白吃白住,根本沒有離開過呢。看來以後,她得向他收房租才行了。她在心里跟自己開了個玩笑,然後默默地對自己說︰放輕松,自然些,走進了這扇門,還是要像以前那樣冷冷地叫他「郭SIR」。
她打開門。
冰可安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听見了開門的聲響,轉過頭對她微笑,「MISSLAM,你回來了。」
很好的開場白,很安全。這樣她就可以接下去叫他「‘郭SIR」,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永遠也不會改變。她這樣想著,沖他微微地點了下頭,「郭SIR。」
他站起身,走到玄關處接過她手中的皮箱,神情自然地問著︰「給我帶了什麼禮物回來?」
她笑了,從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玲瓏的鑰匙圈,勾在小指上搖晃著,‘喏,在機場的免稅商店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