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他表情懇求地望著她。
水清淺當然猜到他要說什麼,當下拍著胸脯道︰「幫你去宿舍拷稿子嘛,我明白。鑰匙在哪?」
他笑了,隨手從床頭櫃上抓過一張便條紙,飛快地在上面寫了幾個名字,再遞給她,「要拷的稿件名稱我都寫在這里了,你對著找一下。文件都存在D盤里。」
「沒問題。」她接過便條,再問︰「鑰匙呢?」
這回黃昏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俊臉微微泛紅,「呃,放在門口盆栽的下面。」他囁嚅著回答。
「嗯?」听到這樣的回答,水清淺先是一愣,然後開始捶胸大笑起來。她笑得幾乎滾到地板上,笑得簡直要岔了氣。
黃昏表情十分尷尬地瞪著她,似乎自己也知道這個答案很丟臉。
「哈……我、我終于知道你的小說為什麼賣不出去了!多麼貧乏的想象力啊,鑰匙居然放在門口,還放在盆栽的下面!」她邊笑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幸虧小偷沒有買他的書來讀,不然黃昏的宿舍怕是早被搬空了不知幾回了。
「水清淺,你笑夠了沒?」他漲紅著臉,被她這樣嘲笑,覺得很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我幫你去拿稿件。」她一邊搖手一邊顫巍巍地站起來。剛才笑得太大力,此刻小骯還在隱隱抽痛呢!
當她走到門邊時,他又叫住她︰「那個……還有一件事要讓你知道。」
她回頭看著他。只見他面色酡紅像喝醉了酒,表情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扭捏,眼楮甚至不敢直視她。他怎麼了?
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別別扭扭的?
「到底什麼事?」她奇怪地挑起眉。
「電腦的開機密碼——」他表情怪異地盯了她好一會兒,才小聲地說︰「是你的生日。」
此言一出,紅暈如原子彈一般,在水清淺臉上炸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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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淺在黃昏的宿舍門口蹲子,伸長了手探到花盆底下,模索一番,終于順利地取得鑰匙。
她打開門,走進這間一室一廳的組合式小套房。這房子是「橘子」咖啡店提供給員工的宿舍,按市價的七成租給員工,既省錢又便利,離「橘子」僅有五分鐘的路程。
雖然屋主是男生,但黃昏的房間卻比她自己的要干淨整齊多了。屋內陳設簡單,一張沙發,一張餐桌,一個電腦台,沒有任何多余的擺設。貼著牆壁的地方置了一個書架,上面整整齊齊地碼著幾摞書。
說起來也真怪,水清淺與黃昏相識兩年,就算之前關系不怎麼友好,但他們好歹也算是熟得快透了的那種老熟人吧?在這兩年里,她竟然從未到過他家,甚至,從未想過要來這里轉上一轉。
相反的,倒是黃昏跑她家跑得很勤,每次不出三五日定要找個名目來叨擾她一番。那個時候,她還覺得他挺討厭的呢!
想到這兒她笑了笑,坐到電腦前,開機,等待。不一會,屏幕上彈出「請輸入密碼」字樣的窗口。
她的臉頰驀地燒紅。耳邊響過他方才在病房內的話語︰
「電腦的開機密碼——是你的生日。」
他的電腦開機密碼——是她的生日。
這樣的告白,暗示意味太過明顯,她若是再听不懂,就實在是傻瓜了。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什麼時候開始,黃昏不再把她當男生,不再把她當「吵友」,反而對她動了愛戀的心思?
她不知道,不知道呵。這個問題,把她的心湖都攪亂了,把她的腦子都弄糊涂了,令她無法去細想,不敢去深思。
她紅著臉輸入密碼,順利地進入WINDOWS系統。將軟盤插入軟驅中,再從口袋里掏出那張便條,對著上面的名稱,開始逐個拷貝。
「《魔鐘》,《幻靨》……這都是些什麼怪名字,怪不得他的書會滯銷!」她邊拷貝邊小聲地嘟囔,目光快速略過一排文件名,驀然,一個文件夾吸引了她的注意。
輕點鼠標的手指瞬間僵住了。
這個文件夾的名字是「阿水」。
阿水,她的昵稱。只有相熟的同事或朋友們才會這麼叫她。而黃昏,通常都是大大咧咧地直呼她的全名,或者簡短地喚她一聲「喂」。
此刻才知道,原來黃昏把她存進他的電腦里。在這私密的方寸之地,他偷偷地這樣喚她。
這樣親昵而又隱匿的收藏,這樣幽微而又明顯的心事,為何她卻一直沒能看出來?
她顫抖著雙手打開那個文件夾。首先映入眼簾的,居然是那張他們倆一起拍的合影大頭貼。記得照片初印出來的時候,她連看都沒有看上一眼,想不到竟然被他珍藏在了電腦里。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照片中的兩人相依相偎,各自紅著臉,傻傻地沖著鏡頭笑。那親密無間的姿態,像極了一對快樂的戀人。
她久久凝視著那兩個貼合無隙的人影,那兩張呆傻至極的笑臉,突然間心底有愧疚涌上來。黃昏——究竟喜歡她多久了?為什麼她遲鈍得直到今天才發覺?
在他那時而戲謔、時而嘲諷的黑色眼眸中,究竟蘊藏了多少她所不知道的情緒?
在照片的旁邊,另有一個文檔,標題也是「阿水」。
明知道這種探人隱私的行為很是不對,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因為激動而過速。她的手先她的大腦一步,雙擊按下鼠標的右鍵。當窗口彈出時,她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阿水。
認識你是在兩年前。
初次見你,這個男孩一般的丫頭。你面孔油膩,額前劉海凌亂地翻起。你用凶狠的眼光瞪我,義正詞嚴地對我說︰「你听好了,我不是男生,更不是你的兄弟。」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男生。我只是和你開玩笑,阿水。
你生氣的時候,臉蛋紅撲撲,雙眸像晨星一樣,有耀目的光芒在其間閃爍。你看上去像一頭小牛犢,鼻孔沖我噴氣,倔強地揚著前蹄對我說你不服輸。
當時,我被這樣的你嚇了一跳。
而後,我臣服。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那樣的虎虎有生氣。可以很酷,可以很拙,但永遠都是那麼生動,你臉上的表情,好似每一秒鐘可以變幻一千次。你不停在動,不停闖入我的視線,又再蠻力跳出。
而後,我沉迷。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卻又矛盾的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你。
也許是習慣了和你斗嘴。
也許是習慣了做你喝醉後的嘔吐袋。
也許是看慣你生氣的樣子。一天不看,便覺得渾身不舒坦。
也許是某天早晨醒來,突然發覺你很重要。若沒有了你,我的生活將變得多麼無趣?
愛情著實怪異,怎樣的土壤都可滋長。每一次你凶狠地瞪我,我便覺得自己又深陷幾分。
這真是全天下最匪夷所思的感情。我暗戀一個女人,要她每天罵我,我才覺得開心。
有時候覺得自己很賤。這般古怪地愛著,又這般費心遮掩。要想盡辦法惹你生氣,才算把這愛戀遮掩了過去。
我如此費盡心機,阿水,你可會懂?
我想,你不會懂。你不會知道我是多麼害怕被你發現我愛你。
記得一次喝醉後,你對我講︰「做兄弟的,有今生,沒來世。」多麼可愛的你,打死不承認我們是兄弟,卻在酒後吐了真言。
這句話,我一直記到今日。
你當我是兄弟。
你我之間,有今生,沒來世。
既然如此,這份古怪的愛戀,若只掩藏一輩子,會不會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