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你究竟怎麼了?」高穆平沒料到她的反應竟會如此劇烈,愣了片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訥訥地道,「真的很疼嗎?那我等一下幫你放熱水,你好好地泡個澡,舒緩一體,好不好?」
他的語氣是如此溫柔,凝視著她的眸光深情而又包容。這一刻,葉知秋很想在地板上挖個洞鑽下去,她覺得自己根本無法面對這樣的他︰他對她越好,她就越發羞愧得想殺死自己。
「我……我也不知道,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她用力捧著腦袋搖晃。腦中亂成一團糨糊,太多的紛亂情緒令她無從分辨,不由得語無倫次起來,「我……也許,我做錯了,我、我後悔了……」
「後悔?」他臉色倏然嚴肅起來,「什麼意思?後悔什麼?」
「我……我……」她情急之下沖口而出,「也許、只是也許,你不是最好的,我不應該那麼草率——」
下一秒鐘,他猛然攥住她的肩頭,力道之大令她嚇了一跳,不得不抬起頭來正視他的雙眸。
在這雙眼眸中,她看到不可置信的沉痛。那眼神仿佛一把刀子,割著她的心頭;他的痛也借由這眼神的對視傳遞給了她,使她的心口一陣抽痛,她急急地想解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昨天晚上,我們兩個都太沖動……」話說到一半,她住了口,發現自己剛才的說辭只是越描越黑。
這一刻,兩人都僵在原地。沉默主宰了整間臥室,在昨夜他們分享激情的房間里,難堪地蔓延著、蔓延著。
良久,良久,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了。」眼睫垂了下來,掩去所有神色。
「不是的,不是你所以為的那樣!」她急叫出聲。看他面如死灰的臉色,就知道他誤會了!可是——
「不要再說了,知秋。拜托給我留一點兒尊嚴,嗯?」他的口氣特別溫柔,眼中的絕望卻令她看得心慌極了。
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出半個字眼。
他手勢輕緩地替她扶正身子,再揀起地上的被單
扒住她赤果的肩頭,柔聲地道︰「雖然你說,你後悔跟我在一起,可是我卻正好相反。我從來不曾後悔有幸擁有你,即便是只有一晚。」說完,他在她額前印下一吻,站起身來,「你先穿衣服吧。早餐在料理台上,記得要吃。」
「你去哪里?」她伸出手想拉住他,手卻懸在半空,只得怔忡地望著他走出臥室。
臨到門口時,他回過頭,沖她揚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勉強笑容,「我想,我如果再留下來,只會讓你我都更加難堪的。」
望著他高大卻又頹喪的影子在臥室門口消失,葉知秋哽咽一聲,全身無力地軟倒在床塌上。
這一次,她是真的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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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後悔了。
她說,他不是最好的。
她說,昨天晚上,他們兩人都太沖動。
斑穆平緩緩走在人流湍急的街道上,過往的行人腳步匆匆,幾次擦撞著他,令他手臂上的傷口復又裂開來,隱隱作痛。然而,他卻恍若未覺,依舊游魂般地走著。
麻木,他只覺得麻木。手臂上的痛和著心里的痛,竟令他麻木到無法再感覺出一絲的痛楚。耳邊,只是固執地回旋著她所說過的話,一句接著一句,每一個字都敲打著他瀕臨崩潰的自尊。
在經過了昨夜那般親昵的纏綿之後,她居然可以告訴他,她後悔了;她居然可以把他那麼真心的溫柔對待看做是一時的沖動;她居然可以用著追悔莫及的表情看他,說他不是最好的,說她不該那麼草率。
一個男人在愛情中所能承受的屈辱,最多也只有這樣了吧?
昨天,真的是一場荒誕鬧劇。他救了她,所以她沖動的以身相許。但一宿激情過後.她清醒過來,卻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
記得在電影《諾丁山》里有一句話,叫做︰「TheygotobedwithGilda,theywakeupwithme.」(他們和姬爾達上床,醒過來卻發現換成了我。)男人們和夢想中的完美女人上床,貪歡之後醒來。卻發現枕邊人變成了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他們往往恨透了這一點。
葉知秋也是這樣吧?她帶著一個好男人的夢想與
他共赴巫山雲雨,醒來之後,卻發現她所要的好男人不是他。而他,勢終究是配不上她的。
他理解知秋,她想要追求最好的男人和最好的愛情,這當然無可厚非。然而,她不該在給了他希望之後,再一把將他推至絕望的谷底;她不該在讓他以為自己能夠全然擁有她之後,再殘酷地告訴他︰他不夠好,不是她想要的。
這一刻,他很想像往常一樣揚起一個笑容,但扯起唇角,卻發現自己生平第一次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他只覺得可悲,他只覺得自己很是卑微,他從未試過這麼認真地去愛一個女人,然而一片真心,卻被她否決得一文不值。
他想,暫時他是沒有辦法再回到「森林坊」去工作了。見了她,只會讓彼此難堪。于是,他嘆了口氣,轉過一個街角,準備換乘另一部開往截然不同方向的公車。正在這個時候,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他接起,兩秒鐘之後,他臉色突地變了,「是你?」
電話那頭傳來清朗帶笑的男聲︰「是我。你猜我現在人在哪里?」
「EVA,你進來一下。」
收到老大的懿旨,EVA立馬放下手中的粉盒,將衣衫拉整齊了,走入葉知秋的辦公室。
「老大,你找我有事?」
葉知秋有些神不守舍地看著眼前的亮麗小女子,咬著下唇,幾度欲言又止。
見狀,EVA立刻緊張起來。她扯著洋裝下擺,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大,是不是我今天穿的衣服……太隨便了一點兒?」
葉知秋搖搖頭。
「那……是我今天妝化得太濃了一點兒?」她知道這個「極品」老處女上司最忌諱這個了,是以問得惴惴不安。
她又搖搖頭。盯著EVA思忖了半晌,才表情極為別扭地問出︰「今天,高穆平他……有沒有打過電話給你?」
「給我?」EVA听了一愣,手指著自己,「他為什麼要打電話給我?」
「我以為你們平時關系不錯,他有事說不定會……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知秋以食指按著額頭,太陽穴隱隱抽痛著,心里亂成了一鍋粥。
沒有到公司上班,沒有找人請假,手機又不開,高穆平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是在躲她嗎?在她說了那麼傷人那麼過分的話以後,他怕是再也不想見到她了吧?不知怎地,一想到這個念頭,她的心里就驀然慌亂起來。她從未試過這種整顆心懸在半空中毫無著落的感覺,她……好害怕自己會再也見不著他!
葉知秋猛然撐著桌緣站了起來。不行,她要去找他!
EvA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跳,連忙問道︰「老大,你沒事吧?」
正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地撞開,一個嬌小的人影飛一般沖了進來,氣喘吁吁地大叫︰「老……老大!重……重大新聞!」
來人是綠子。她奔跑的速度太快,一個剎車不及,撞到了EVA身上。
葉知秋皺了皺眉,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總……總之是大……大事!」綠子掛在EVA身上,邊喘邊說,「老大,又有人送花給你!這次是……是……」她手指著窗外,喘得連話都說不完整,可是一張稚氣未月兌的俏臉上卻滿是興奮和驚喜之情,令知秋和EVA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