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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可口 第12頁

作者︰葉山南

可是他為什麼要逃避?難道真的就只因為她是主子、而他是下人嗎?

「回過頭看著我!」

尉可口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動。

「我命令你回頭!」她又喊。

他緩緩地轉過身子,在看見她的淚水的那一剎那,他幾乎要忍不住沖上前去擁她入懷,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淚。而事實上,他只是握緊了拳頭,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地陷進了掌心。

「你叫我不要喜歡上你、不要愛上你。我沒有!我也不想!我長到十七歲,從來不懂什麼叫做男女之情。我只知道,看見你的時候,我會渾身不自在,但是又好開心;看不見你的時候,我也會渾身不自在,同時又會好難受,好像心里有一件事沒有完成似的。我很喜歡罵你、對你凶,可是當你看著我的時候,我什麼脾氣都沒有了,什麼凶惡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尉可口,你告訴我,這樣是不是叫做喜歡?這樣是不是叫呢?」

尉可口被她帶淚的表白震懾在當場。

「如果不是,那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沒有喜歡你!包沒有愛上你!我……我怎麼會喜歡上你嘛!我可是堂堂的相國小姐,而你只是個廚子……不!我連你到底是誰都不知道!說不定你根本就是個壞人、是個奸細!我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奸細呢!可是……」她抽了一下鼻子,用手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水,但這個動作卻使她看起來更加狼狽、更加可憐兮兮。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听到你說叫我不要喜歡你的時候,我的心里好難受,我好想哭,止都止不住地想哭,我……哇!」寒脂終于忍不住了,眼淚連著哭聲一古腦兒地統統爆發了出來。

尉可口看著寒脂在他面前失去所有的自制,徹底崩潰地放聲大哭。他開始覺得自己的心像一塊被人用力絞著的抹布,真實而干澀地疼痛著。原來,她也對他動了情……可是,這個天底下,他最不能愛上的女人就是她啊!

他努力讓自己別開眼。若再看著她流淚的容顏,他怕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迅猛狂潮。有那麼一刻,他不想查案了,也不想去管什麼主僕之別,他只想帶她走!然後兩個人天涯海角地去流浪也好,他只想帶她離開這里,什麼都拋下不顧!

可是他不能。

他是「煙柳堂」的一員;而她,是相國千金、也許更是罪臣之女。他與她之間的距離,比天涯和海角更遙遠。

他終于開口了,出口的卻是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話語,「我沒有這個福分,能得到小姐你對我的錯愛。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下去了。」這話像是說給她听,更像是提醒自己。

「你騙人!」寒脂不顧一切地抓起手邊的東西砸向他,「你對我不是沒有感覺的對不對?你也喜歡我的!我感覺得到!你只是怕……你只是怕我們之間的身份太懸殊,你只是怕主僕有別對不對?不,也不一定!」她突然茫然地搖了搖頭,「也許……也許還有別的原因。反正我知道,你是在逃避!你就是不敢承認你也喜歡我!」

她是那麼地了解他。他雖然早已經知道,但還是被震懾住了。然而,他沒辦法承認,她的每一個字都說對了。他就是在逃避,他就是不能承認自己對她的愛戀。

他咽下喉頭的緊澀感,也咽下所有未出口的話,低著頭沉聲道︰「如果小姐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先出去了。」

房門在他身後關上。他走得飛快,不敢再回頭看一眼。

寒脂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手中的絲絹、花瓶……總之一切能拿得到的東西都砸在門上。花瓶碎了一地,響聲清脆異常,一如她的心。

「尉可口,你沒種……」她啜泣著跪坐在地上,嚇壞了聞聲趕來的丫鬟家僕們。素心一看就慌了神。她伺候小姐多年,幾時見到小姐這樣泣不成聲地哭過?素心連忙招呼人來攙扶。大家七手八腳地忙著扶起他們的大小姐,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個迅疾如風的身影正滑過廂房的門口,向著走廊的另一端奔去。

第四章

「砰」的一聲,從廂房內摔出一個青瓷金絲花瓶,恰巧落在正要進門的凌滔腳邊。

凌滔怔了一下,再抬頭看看房內的滿地碎片。房里面慘得就跟被洗劫過了一樣,能砸的都砸了,各種碎片鋪了滿地,連給他落腳的方寸空間都沒留下。幸好他們凌府家底還算殷實,否則的話,還真不夠他那寶貝女兒三天兩頭就手癢地砸一通。

凌滔嘆了口氣,連忙問向床邊哭得一臉淚痕的女兒,「我的大小姐、小祖宗,這又是怎麼了?!」他一邊說,一邊繞過地上的尖銳「武器」,好不容易才走到女兒身邊。

他才下了早朝回來,就听說大小姐又在發脾氣砸東西,而且這次還不是一般的使性子小打小鬧。听丫鬟說,他的寶貝女兒連眼楮都哭腫了,所以他連忙趕過來看看。

「爹!」寒脂見到爹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嘩啦啦地流了下來,索性撲進爹爹的懷里去哭個夠。

凌滔一下慌了手腳,急忙接住她,「怎麼了、怎麼了?是誰這麼大膽敢欺負你?你告訴爹,爹砍他的頭替你出氣!」

寒脂的身子縮了一下,她連忙從爹爹的懷中抬起頭來,「沒有,沒有誰惹到我!是……是我自己心里不痛快,想發發脾氣。」如果讓爹知道,他一定不會放過尉可口的。不止會把尉可口逐出府去,在那之前還會先把他打得皮開肉綻。她雖然很氣尉可口逃避自己對他的感情、很恨他不敢面對她的懦弱態度,但是再怎麼恨、再怎麼氣,她還是舍不得讓尉可口受罪。

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凌寒脂了。她第一次知道,愛上一個人,是在他狠狠地傷害了你之後,你仍然願意將一顆心死死地系在他身上、處處替他著想。

「是嗎?」凌滔懷疑地看著她。

「爹,你不要問了啦!好煩哦!」她開始耍賴,以期蒙混過關。

奇怪的是,一向精明過人的凌滔這次居然沒有再追問下去,「好,你不想說,爹就不問。喏,這個——」凌滔遞過去一塊錦帕,「快把眼淚擦了,女孩子家成天哭鼻子多難看!我不問你,但是有另一件事,倒是不能不跟你提一下。」

「什麼事啦?」寒脂的心里還滿滿地裝著尉可口那傷人的話語和眼神,哪里有心思听這個!她低頭玩著自己的衣角,一想到剛才的事,就忍不住鼻子一酸,又要掉下淚來。

幸虧凌滔也沒注意。

「寒脂,梁王府的小王爺趙天宇你還記得嗎?皇上剛封他為‘伐金三品急先鋒’,這孩子有出息、人長得也好,將來一定是個將才。」

「哦。」好像一起吃過幾次飯吧,她也看得不真切,估計又是那群肌肉糾結的武夫中的一員吧。

「王爺前些日子跟我提起,說他們家天宇自從上次在定遠候府的壽宴上見了你,就一直對你念念不忘。我看你們年紀相當,家世也挺相配,不如……」

「我不要!,寒脂听到「相配」兩個字,立即彈跳起來,大聲反對。什麼梁王府的小王爺,什麼「伐金三品急先鋒」,她認識他是誰啊?听爹的意思,難道是想糊里糊涂地把她嫁了,這怎麼可以?她絕對不要!

況且她的心里,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想到尉可口,她不禁又嘆了口氣。

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她跟他都是天差地別,根本不可能配到一塊兒去。可是,她就是這麼糊涂、這麼不爭氣,她的一顆心就是系在他身上,移也移不走,挪也挪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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