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師兄說了,凡是名字里帶金的和金子做的東西,都要徹查清楚,絕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
尉可口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明白了。」
「既然話帶到了,我也該走了。還有……」銀狐眼含深意地看了尉可口一眼,「你的模樣太惹眼了,小心別生事端。」說罷,身形一閃,人已不見了。黑暗的小屋里只剩下尉可口一個人,好像根本沒別人來過。
凝神佇立了半晌,尉可口以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劃下一個字︰金。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腦中卻突然跑出「賽雪欺霜、膚若凝脂」八個字來,那個刁蠻的相國小姐的一張俏臉,倏地在他的眼前閃過。
頰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使他想起這傷口的始作俑者。
凌寒脂,相國千金,年方十七,美貌不可方物,卻自小嬌生慣養,沒受過任何苦難或挫折,導致她養成了刁蠻任性、膽大妄為的性子。他得到的情報就是這麼寫的。
今天,他親眼見到了。她是刁蠻任性沒錯,她也膽大妄為到敢向他這樣的高手貿然發出攻擊,而且,他不可否認的是,她的確很美。她的美,讓他在初見她的那一瞬間有片刻的失神。
不過這些都跟他沒有關系。他要找的東西,與她無關;他要查的人,也不是她。這個凌寒脂對他來說,只是路障,只是麻煩,絕不會是別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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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里,寒脂破天荒地失眠了。她一會兒嫌枕頭太硬,一會兒又覺得絲褥不平整,又是捶床又是嘆氣,折騰了整整一夜。
其實,她的心里,最難消受的,是尉可口臨走時的那個眼神。
他在怪她嗎?還是在警告她別揭穿他的身份?他討厭她的喜怒無常和莫名發難?如果是的話,那為什麼他的眼又那麼深邃,讓她覺得心里軟軟的,好像被什麼東西包裹住一樣?
啊,難道說,他是折服于她的美貌、傾慕于她?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對他那麼刁蠻又那麼凶,還害他受了傷,他沒理由對她有好感的!
那麼,他那一眼,到底是什麼意思?
寒脂就被這個問題困擾著,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很不踏實。天剛亮起來,她就再也睡不著了,只能睜著一雙杏眼傻愣愣地對著天花板發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居然傳來一陣吵嚷的聲音,而且不近不遠,好像就在她廂房外的石園里。
好奇怪,這個時辰相府里一向清靜,早起的下人們一般也規矩得很,不會肆意喧囂。這聲音是怎麼回事?
寒脂連忙翻身起床,恰巧這時素心也闖了進來。寒脂忙問︰「發生什麼事了?」
「回小姐,外頭、外頭……」瞧素心興奮得雙頰泛紅的樣子,寒脂更覺得奇怪了。
「快說,到底怎麼了?」
「小姐,是尉可口!」
听到「尉可口」這個名字,寒脂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
「是尉可口,他在外頭練武!真是沒想到,他不但燒得一手好菜,功夫更是好得沒話說!這會兒啊,幾乎所有的家丁侍女都聚集到石園里了!就為了看他一顯身手!」素心說得眉飛色舞,一面說還一面不住地拿眼向窗外瞟著,生怕錯過心儀俊男的精彩表演。
听了侍女的稟報,寒脂愣住了。是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昨天才揭穿他會武功的事實,今天他就堂堂正正地練給她看,他這麼做用意何在?
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寒脂隨手扯過一件月牙白的紗袍,往身上一披,「我要出去看看!」
「可是小姐,老爺吩咐過……」
話音未落,寒脂一手撥開丫鬟阻攔的雙臂,利落地推開門、跨出門檻。她四下掃了一遍跪落一地的家丁,神色朗然地說︰「我現在要去石園看看,你們之中有誰不放心的,盡避跟上來就是了!有誰想去告狀,也盡避去!」
小姐都這樣說了,哪還有下人像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敢去相爺那里打小報告?于是,一群家丁侍衛,只有唯唯諾諾地跟著她,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往石園去了。走了沒幾步,寒脂看到石園里果然圍了一大群人,有的一個勁兒地鼓掌叫好,有的更是摩拳擦掌,恨不能上去比試一番。她費力地撥開人群,就見——被人群圍在圈子中央的,果然是尉可口沒錯。他臉上的傷痕猶在,但身手利落,他身上的薄衫已被汗水打濕,他所練的也是習武之人最基本的一套「太極二十四式」,並沒有任何出彩之處。然而,粗布衣衫和基礎招式,仍然掩蓋不了他如風如鴻的氣勢和舉手投足之間所流露出的傲人風範。
他真的……好完美!寒脂凝睇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不知不覺間,竟看得有些痴了。的確,除了「完美」,她找不到其他任何形容詞可以形容此刻的尉可口了!一套平凡無奇的拳法到了他的手里,竟然也可以演繹得如踢出神入化、不同凡響!再配合上他專注而熾熱的眼神,每一眼都似牽起了恢弘的氣度,更使這個人看起來卓爾不群。
這時候,尉可口一套拳法演完,作起了收勢的動作,人群之中鼓掌喝彩之聲響如雷動。他吁出一口氣,正抬起袖子要拭去額上的汗珠,忽然間「呼啦」一聲,人群中飛出一條月牙白的倩影。那條倩影站定後,目光逼人地直視著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吐出——
「尉可口,我們來比劃比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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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相國千金——他的主子。尉可口一轉身,便對上了寒脂澄澈而閃耀的眸子。
清晨的陽光下,這個年方十七派頭不小的女子,身披一襲月牙白的寬松紗袍,黑而亮的長發隨隨便便地由一根秋香綠的絲絛系住,擺蕩地垂在胸前。
她的臉上脂粉未施,看起來卻比昨日更添了幾分麗色。昨天的她,美衣華服、珠翠環繞,明艷得讓人不敢逼視;而今晨的她,卻是一副剛剛睡醒、未及梳洗的模樣,鬢發散亂、素面朝天,卻別有一番迷人的情致。少了艷麗明媚,而多了幾分慵懶嬌軟之態。
寬大的晨衫,隱隱透出她玲瓏的身姿和不盈一握的縴腰;蓬松的雲髻,散了幾簇秀發在耳邊、頸間,更流露出女性的誘人美態。他這麼一打量下來,竟然一下子被她的美麗給震懾住了。
而她眼中的那抹挑釁和篤定、更讓他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刺了一下,有一絲疼痛,更有一絲莫名的甜蜜。
尉可口有些慌亂地別開眼,恭敬地回道︰「我只是個下人,不敢和小姐過招。」
寒脂柳眉一挑,身子迅速地欺近了他,「你客氣什麼!我叫你跟我打,你就打,哪來那麼多廢話?」她的唇邊漾著逗弄的笑意,眼角眉梢處處顯示著機靈動人。
「小姐,主是主,僕是僕,主僕有別。而且,男女授受不親,我實在不敢和小姐動手。」她一下子近身到他跟前,發絲間的香氣伴隨著呵氣如蘭的呼吸瞬間襲擊了他。尉可口忙不迭地退後。
誰知—寒脂並不理會,她玉手一翻,當下袖子便卷向他的面門,嬌叱道︰「還不動手!」
圍觀的家僕們一聲驚呼,眼看尉可口就要中掌了!
然而,只見他身形向右一閃,寒脂這一掌就打了個空。他疾速後退幾步,寒脂也越發凌厲地展開了攻擊,一步一偏,竟然不給他有絲毫喘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