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送爽」啊。名字倒很光鮮,可惜,她可不是被唬大的。
「可是,我最討厭吃苦味的東西了。」寒脂故意皺起一張臉,嬌聲說。
「小人做的苦瓜,恰巧是不苦的。」
沒想到尉可口接話接得飛快,寒脂一愣,苦瓜不苦,還叫什麼苦瓜?她眼珠一轉,輕笑著道︰「尉可口,這話可是你說的,既然這苦瓜不苦,我就嘗嘗看。只是我這個人有個脾氣,如果吃到嘴里的東西不順我的意,我就會心情不好。這心情一不好,我就很想打人。而且我自小手下沒個輕重,這相府里被我打傷致殘的家僕侍女,好像也有那麼幾個,我都不記得了。」她口氣雖是溫柔無比,但眼光已凌厲起來。他既然敢拿一條苦瓜來耍她,那就別怪她刁蠻得不懂禮遇了。
再則,她也想探探他的虛實。她雖然自小任性又驕橫,但並不幼稚無知,她看得出他並非池中之物,也絕不會只是一個廚子那麼簡單。剛才他陪著她繞了那麼久的圈子,現在總該現出原形來了吧?
「小姐盡避一嘗。」
這男人看起來倒很自信嘛!于是,寒脂拈起筷子,夾了一小塊苦瓜。奇怪得很,這苦瓜表面上看起來生脆得像沒燒過一樣,但她筷子一伸上去,居然一踫就夾下一塊來,當真是燒得很酥了。
她輕輕放進嘴里,下一秒鐘,表情立刻變得不可置信,不是吧,真的……真的很好吃!不僅沒有苦澀之味,反而甜中帶酥,又有奇妙鉑鮮味,柔柔的、糯糯的,好像她吃在嘴里的不是苦瓜,而是什麼蝦肉雞蓉之類的東西。這個叫「可口」的男人,廚藝果然不是蓋的。
然而,凌寒脂畢竟是凌寒脂,一她既然打定主意要跟他過不去,自然是不會輕易卸甲投降的。她把筷子一摔,嬌叱︰「尉可口!你有幾個膽子,居然敢戲弄我?!我吃這苦瓜,明明就苦得很,你卻說不苦,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說著,她驀然直起身來,順手拔下頭上的一支珠簪,就攻向他的面門。
他若是會武功,必定躲得開,而且還會還手,只要他一還手,她就可以證明,這個男人根本不是什麼廚子,而是個來歷不明、混人府中作亂的家伙!
寒脂這樣想著,手下當然不留情,直直地向他攻去。尉可口一個閃身,避過她一招,寒脂大叫︰「你究竟是誰?!」
下一秒鐘,簪子劃過他英俊的面龐,血涌了出來。陽光下,她看到這個男人別過臉去,正用袖管拭去血跡。這一次,他沒有躲開。
「天啊!尉可口,你沒事吧?」素心听見聲響沖了進來。她看到帥哥臉上染了血跡,忍不住尖叫起來。
「當」的一聲,寒脂手里的簪子落了地。她瞪著這個男人,心中充滿了驚異和不可置信。剛才的那一下已經證明了他會武,可是為什麼,第二次他卻沒有避開,還任由她傷了他?
「小姐,他的傷,得快點兒上藥才行!」素心顧不得了,看至噠麼帥幽夔薪受了傷,簡直比傷在自己身上還心疼。
寒脂呆愣了半晌,木然地點點頭,「你帶他下去吧。」她又望了一眼尉可口,他的臉上血跡鮮紅,但神情依舊波瀾不驚。她更迷惑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呆呆地望著他,心里的一個角落竟有了一絲後悔。她剛才下手不留情,現在,心里不好受的,卻是她自己。
「你……」她踟躇了片刻,終于開口︰「你以後就留在府里做事,記得要勤快一點兒。」
「小人謝過小姐。」尉可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略一躬身,仿佛剛才那件事沒有發生過一般。
素心將他扶了出去。寒脂望著他的背影,心里的迷惑又添深了一層,這個名字古怪、行為更古怪的男人,已經把她的心徹底地弄亂了。他臨走之前的那一眼,更有一種力量,使她想要推拒卻不由自主地迷惑了。
她望望掉在地上沾了血的珠簪,又看看桌上那盤美味無雙的「清風送爽」,心里紊亂的千絲萬縷,都纏繞成一個最大的疑團︰尉可口,你究竟是誰?
第二章
「紗布每隔一個時辰要換一次,如果感染了就很難辦了。還有,這個‘白玉愈創膏’很好用,涂了以後傷口不會留下疤痕。」素心一面為他的傷口上藥,一面用眼瞟著這近在咫尺的俊朗男子,心兒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尉可口不著痕跡地將身子後移,口中有禮地說︰「謝謝素心姑娘,上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那……你要不要吃一點兒東西?我去做些小菜,你也該餓了吧?」素心討好地說
「不用了。」他眼神淡漠,仿佛看透了丫鬟的女兒心思,「我才是這里的廚子。」「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不送了。」
侍女訕訕地離開,心中埋怨著他的不解風情。尉可口坐了下來,環視著自己身處的空間。相府給他的屋子很小,狹窄而又陰暗,只有惟一的一扇小窗透了些許月色進來。不過,這屋子是給他一個人住的,這一點令他很滿意。
他不自覺地用手輕撫臉上的傷口,今天中午的那一幕重又浮現在他的腦海里,這個嬌縱的相國小姐,應該已經開始杯疑他的身份了吧?今天她一開始攻擊他時,他出于直覺地閃開了。這一下,已露了破綻。
珠簪冰涼的觸感還留在他的臉上,他的心卻漸漸沉重起來。他既然來到了這里,不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他是不會走的。可是,就目前的狀況看,他似乎並沒有勝算。
突然,黑暗的夜色中揚起一聲汕笑——「尉老二,你才進來第一天,怎麼就給弄得跟我一樣慘?」
尉可口並沒有回頭,只是低聲道︰「把門帶上。」
沒有人知道門是怎樣開了又關的。暗影里走出一位男子,一襲黑衣濃過夜色、長發凌亂地散在胸膛上。長著一張年輕而好看的臉,那張臉上有著如星辰般耀亮的眸子和天真純良的笑容。
然而,當黑衣男子偏過頭的時候,臉上的一道約十公分的猩紅色刀疤便暴露了出來,使他平添了幾分凶狠暴戾之氣。
黑衣男子開口笑道︰「尉老二,我看這府里的侍女丫鬟好像都對你挺著迷的,又是送藥又是殷殷垂詢。特別是剛才那個,她看你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思春的少女!」
尉可口沒有接話,模黑打了一盆水,開始清洗傷口。
黑衣男人繼續道︰「那個相國千金也真是刁蠻,竟然把你一張賽過潘安的俊臉劃成這樣。嘖嘖,她真下得了手。」
「銀狐。」尉可口出聲了,但聲音還是壓得很低,「相府一向戒備森嚴,你大費周折地闖進來,不會就是為了要跟我說這些廢話吧?上次已經讓人家把斗笠面紗都給掀了,還嫌不夠丟人?」
被叫做「銀狐」的男子不好意思地模模鼻子,「我那只是一時失手罷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相國小姐凶歸凶,人長得倒是花容月貌,她叫什麼來著?噢……寒脂!嘖嘖,人如其名啊,當真是賽雪欺霜、膚若凝脂!」
尉可口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要亂用成語請回家再用,我沒工夫听你瞎扯。」
「好嘛。你真是一點兒都不隨和。」銀狐撇撤嘴,隨即正色道︰「大師兄要我給你帶一個字來,他說對你查案也許會有幫助。」
「哪一個字?」
「金。」
「金?」尉可口的神色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