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轉,她人已立在他面前。
「喂!」
沒反應,目光依舊專注書冊上。
眉眼挑,季銀珠再喚︰「喂喂!」
依舊是無動於衷。
這人……怎麼這般無禮啊?怎麼說,她季銀珠長得也頗國色天香,而這人,打從皇上走後,不但連半點目光懶得給,還直往遺書齋走,未了,便徹底埋在書冊里,不理人。
真傲慢!
「我說,」氣一凝,兩手兒隨即朝案上大力拍。「喂,冷什麼面君的,本姑娘喚你半天,倒是瞅瞅我啊!」
鳳眸是抬起了,臉色卻很冷。
!這人戴了副假面殼,還擺了個冷譜,是要嚇人嗎?
身子微微退開,她撇撇嘴。「朱炯人呢?」開門見山問。
瞅了她半晌,他斂下眼。「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兩腿兒蹦到他跟前,小手捏上他衣襟。「準是你將他關起來,然後霸住了這端王府,是不?」
候了半天沒得應,心里微著惱,手腕翻轉欲擒他下顎,一雙厚掌隨即握上。
「做什麼?」音很冷。
「回答我!」臉執拗。
他眯眼瞪著她,幽黑的瞳眸閃著不知名詭光。「記得嗎?在林子里我已說得很清楚了。」
「誰知道是不是你關著了他,然後又到我面前胡說八道?」清亮雙眼閃怒火,警告味兒濃。「別以為用那幾句話就想打發我,我季銀珠不是笨蛋,可隨你任意唬弄。」
「痴兒。」
「你究竟對他怎麼了?」听那聲痴兒,就讓她惱。
只因,那柔如呢喃的低喚讓她有股錯覺,彷佛這句話是出自朱炯嘴里般,潤滑卻又教人心傷。
朱炯深深凝視她,那掠閃而過的傷神令他心口莫名起躁動,閉上眼,掩飾不意透露的心疼。
「他離開這里了。」回答得淡漠。
「何時回來?」咄咄逼人。
睜開眸,「你,為何執念?」
「我為何要告訴你?你只要同我說,朱炯要躲我幾時便成。」他定是躲她的,否則又怎會不告而別。
雖然打三年前,他就已經跟自己斷絕聯系,可,再如何,她都能夠從皇姑丈那兒得知他尚在京城的消息,如今,人離府了,豈有連皇姑丈都不知的道理。
怕他又躲著自己了,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跺了跺腳,心窩兒緊了緊,「不告訴我沒關系,我可以自己找去。」
幾乎是突然地,她甩開了他,一旋身便朝外頭奔去。
睨著那抹縴細的身影,朱炯的眼神很是黯然。
低眸瞅著自己的雙腿,黯淡的眸色漸轉深沉,唇角也勾起淡淡的諷笑。
一個瘸子何配妻?可笑。
回首凝書冊,一如適才,片刻也入不了眼。
「朱炯、朱炯。」
一抹紫紅身影猶如蝴蝶般,穿梭在偌大的西苑園囿,每打開一門扉,深深的失落便盈滿胸。
「朱炯,你真要繼續躲我不成?出來啊!」放聲大喊,聲聲怒。「你以為可以躲我幾時?既然對我無情,那就自己站出來同我說啊!何必托他人。三年了,隨隨便便幾句話就想打發我嗎?你怎麼可以這般不負責任,難道你忘了,我們曾有的歡欣,還是你已經變了心?」
站在柳園中央,不斷以控訴刺激他現身,然,無論她怎麼喊、如何罵,朱炯的身影仍舊沒出現在她眼前。
周遭冷風淒淒,一如她淒冷的心。
環目四顧,這兒,有太多太多屬於兩人的回憶,溫馨而甜蜜。
「朱炯、朱炯,奇怪!罷剛還在這兒啊!怎麼不見了?」端著裝滿山楂餅的銀盤,一雙瞳眸兒左瞧右瞧,就是瞅不到他。
失望的轉身欲走,腰身突地一緊,毋需回首,她便知是他。
「臭朱炯,你又在戲弄我了嗎?」每次都這樣,總是故意躲給她找。
薄唇貼附軟熱的耳際,柔喃︰「怎麼?找不著我,所以惱了嗎?」
芙頰染熾紅,她嬌羞的旋身,亮眸似怒似嗔,「你這麼壞,休想吃人家的山楂餅。」
他輕笑,薄唇使壞,就著她嘟起的唇兒輕啄。「乖乖銀鈴兒,不惱不惱。」
語輕而柔,含著濃濃笑意,有憐有寵,更多的是深情。
季銀珠柳腰一扭,躲開他綿綿啄吻。「想以這種方式哄我嗎?人家才不依呢。」
「這樣就不依,倘若哪天,我真不見了……」
話未盡,一女敕手隨即襲上唇。「你敢給我不見?」
眸兒圓瞠,里頭惱意更甚,朱炯心下一動,長臂一攬,抱緊嬌軟身軀。
「傻銀鈴兒,我疼你都不及了,怎會舍下你呢?」
「那就別再說這句惹人惱的話。」听了,都會讓她害怕。
一聲嘆息自薄唇逸出。「傻銀鈴兒,你真是愛慘我了。」
有妻如此,究竟是福是禍呢?
心中熾燙的暖意已替他做了答案,不自禁的伸手捧起她的臉兒,那雙始終清澈亮透的瞳眸此刻盈滿不知名憂郁,讓他心疼,令他憐惜得很。
看來,他的話已嚇著她了。
輕聲一笑,唇辦摩挲她的柔女敕,喃道︰「銀鈴兒,我永遠不會棄你不顧的,永遠都不會。」
她望著他,把這諾言深深刻在心里頭,繼而微笑,小手攀住他頸項,嬌道︰「壞朱炯,以後不準你再說這句話了,否則休怪我不理你。」
「不能不理啊,小痹乖……」
話語再次遭打斷,季銀珠以唇堵住那薄唇,不願再讓其吐出令人羞惱的字句……
夜深,天冷涼。
一抹修長身影踏上柳亭,幽黑深邃的鳳眸注視著倚靠梁柱上的她,深深,依戀滿布,更濃的,除卻疼憐外,還有絲無奈。
一襲青袍披上她肩頭,他伸手輕觸膚頰未乾的淚痕,心中便知,她夢中場景為何。
心疼哪……可他卻無計可施,只除繼續傷她,讓她打退堂鼓。
一個身殘的人能給予什麼幸福?更何況他已非完整的男人。
盡避他對她難以割舍,他也不能害她。
嘆了無聲息,觸模芙容的指尖才要收起,卻半空遭阻。
「朱炯?是你嗎?」
他指尖輕顫,瞅著她似迷離若茫然的雙瞳,心口突起一股不該有的念頭。
身子微微偏,遮去她眼前僅有的月光,兩手按她肩,頭兒低俯。
「是我,銀鈴兒。」熱燙氣息和著她的,充斥曖昧。
「可我看不清你。」搖搖頭,想將他的容貌看明白,卻難。
「只要我看清你就行了。」指尖再觸她膚頰,柔喃再起。「銀鈴兒,放棄我吧,去尋找屬於你的幸福。」
「不,你說永遠也不會棄我不顱的……」緊抓住他的指尖,她嚷。
「我何嘗願意棄你,只是……」話微頓,她眸眶兜轉的淚珠讓他狠不下心。輕嘆息,指尖輕拭她眼角。「唉!這麼哭,我會心疼的。」
「你不愛銀鈴兒了嗎?」
他啞言。
「還是,你變心了?」字字含怨。
他以吻來堵,狂肆癲猛,夾雜著掙扎與矛盾,失了控也亂了緒,以往的溫柔不復見,懊惱更甚。
季銀珠愕然,為這突如其來的吻,為這輿眾不同的吻,為他不復昔日的癲狂,為那稍嫌粗糙詭異的肌膚觸感。
他……怎麼了?
猛地抽身,他深深閉上眼。
他該死的在做什麼?既然要她離自己遠一點,這麼做無異是讓她痛苦,也瓦解了自己努力封鎖的感情……
「朱炯,讓我看看你。」不對勁,他有事瞞著自己。
朱炯避得更遠,想以微薄扁線細瞅他,然,月兒卻不配合,躲進了烏雲里,此刻根本伸手難見五指,更遑論是看他個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