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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里?!
鹿惜秋望著眼前白霧茫茫的景象,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害怕與彷徨,她怎麼是一個人呢?在被送上救護車時,她隱約還知道屈哥哥和屈叔叔、屈阿姨都來了,可是爸爸和媽媽呢?怎麼沒陪在她身邊?
忽然間她抬起頭,從白霧中隱約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含著笑、展開雙臂,仿佛準備擁抱她。
那不正是她的父母?她立即換上幸福的笑容,飛快地往前方奔去。
倏地,眼前慈祥的面孔變得猙獰嚇人,他們的身體滿傷口,不斷地冒出鮮紅色血液,帶著一抹駭人的笑容向她逼近——
她倒抽一口氣,欲後退幾步,這才發現全身無力,只能無助地吶喊著。
「不!不要過來!走開……」
鹿惜秋害怕地從夢中驚醒,不小心扯動剛縫合好的傷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使她無力的倒向病床。
屈鷹一听見她的呼喊,顧不得醫生正與他談話,兀自轉身沖進病房里。
「惜秋!你怎麼了?」
他緊緊握住她的盈盈小手,心疼不已地望著躺在床上一臉蒼白、眼神空洞的她,語氣帶著濃濃的不舍與關懷。
「爸爸跟媽媽呢?」她幽幽地開口問,聲音輕得仿佛空氣般虛幻,讓人捉模不著。
「傷口還痛不痛?醫生說,只要你乖乖的養病、吃藥,馬上就會好喲!」屈鷹回避她的疑問,若無其事的說著。
「死了是嗎……屈哥哥,你放心,我不會傷心的,爸爸、媽媽他們永遠都活在我心中……更何況,我還有你、屈叔叔和屈阿姨,這樣我就滿足了。」
她緩緩地將頭轉向屈鷹,強顏歡笑的對他說,忽略了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屈鷹握住她的手,不自覺地加重力道,他不要她這個樣子。明明很難過,為什麼還故作輕松?他寧願她像平常一樣,遇到不順心的事就大哭大鬧;遇到開心的事就爽朗的哈哈大笑,這種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不想看。
「不準你這樣勉強自己,倘若你想哭,就到我懷里哭,我的雙臂永遠為你展開!」屈鷹帶著濃重的鼻音,沙啞地開口。
鹿惜秋舉起略帶冰涼的縴縴細手,撫上他那張滿是倦意的面容,淚盈滿眶地注視著他。
是啊!她怎麼忘記屈哥哥是最了解她的人呢?他們的默契總是最好的,只要眨一眨眼,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這樣深厚的情誼,她怎能欺瞞得過他?
「惜秋,對不起!你別哭,是屈哥哥不對,屈哥哥不該惹你哭的。」
他希望她能自然地表現出自己的喜怒哀樂,卻又敵不過她落下的串串淚珠。
「惜秋不哭、不哭!屈哥哥別擔心。」
她吸吸鼻水,將淚水擦干。
「惜秋,一時間或許你無法承受太多事,畢竟你也不過才十三歲,但這件事與你有密切的關系,所以屈哥哥不得不老實對你說。」
屈鷹曉得現在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對她而言是殘忍的,但倘若他現在不說,以後就更沒機會了,因為再過八天,他就要去加拿大讀書。
鹿惜秋睜著一雙充滿疑惑的眸子,靜靜地等待他繼續開口。
「咳!嗯……經過調查,證實你家是因在商場上與人發生糾紛,而引起這滅門血案,凶嫌目前還在逃逸中,警方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會二十四小時派人守在你身邊。」
「屈哥哥那你咧?!你不待在惜秋身邊,保護惜秋嗎?」
听完他的話,敏感的她馬上就嗅到一股不尋常的訊息。
他局促不安地抿了抿干澀的嘴唇,艱澀地開口道︰「惜秋,屈哥哥八天後就必須遠赴加拿大念書……不過,你放心,屈哥哥一定會每天寫信給你、每天和你通電話……」
見鹿惜秋臉上疑惑的表情漸漸轉為哀傷,屈鷹也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他不該棄她而去。
「連……連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她此刻心里的痛,講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後,最終還是舍她而去,她不禁露出虛弱淒涼的一笑。
是啊!屈哥哥再怎麼護著她,最後他仍是屬于別人的啊!就算他對她疼愛有加,也不可能永遠是她專屬的。
「惜秋,你別誤會!我……」
屈鷹見到她落寞悲傷的表情,心里又憐惜又著急地想解釋,卻被她打斷。
「不……我不想听!」
鹿惜秋強硬的拒絕道,她別過頭看向窗外,凝視著窗外的夜色,仿佛與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一樣,找不到依靠。
「不可以,惜秋,你要乖乖听話,屈哥哥是去加拿大修法律學位,當一個全世界最好的律師,替你報仇。」
不想她誤解自己,他柔聲地對她解釋道。
「真的嗎?」停頓了下,鹿惜秋轉回頭眼神哀怨地又說︰「可是……惜秋、惜秋不要屈哥哥離開,惜秋只剩屈哥哥了,如果連屈哥哥也走了,那惜秋就真的是一個人。」
愈想愈傷心難過,她惹人憐惜的淚珠好像泄了洪的水庫,止也止不住。
「別哭,不然……屈哥哥和你打勾勾,咱們來約定,好嗎?」
屈鷹伸出手指勾住她垂放在床上的手,眼神誠懇地和她作著約定。
「伯父、伯母呢?」
「他們……在辦理你父母的後事。」
屈鷹小心翼翼地回答她,生怕刺激到她。
這些丑惡的記憶,她應該是難以抹滅的吧!親眼目睹自己的父母親被亂刀砍死,真是一個殘酷的夢魘。
「屈哥哥……」
「別再說話了,醫生說你需要好好休養,來!痹乖閉上眼楮睡覺。」
屈鷹幫她蓋好棉被,心中對她起了無限憐惜,他真恨,為什麼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他?!
望著鹿惜秋天真無邪的稚女敕臉龐,想起醫生說她胸口那道無法去除的疤痕,他恨不得把凶手碎尸萬段,他發誓,他要成為一名最有權威的律師,還惜秋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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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大哥離開已經半個多月,那件事發生也已經有一個月,眼前墓里躺的正是她的父母。到現在,她仍然無法相信他們已離開的事實。
世事變化難料,誰也沒想到,一夜間,她和父母就此天人永隔,盡避屈伯父和屈伯母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仍然無法讓她稍減對父母的思念。
現實殘酷地逼她正視眼前的問題,軟弱無能的她無力抵抗也無處申訴,每天強顏歡笑,為的是不讓屈伯父、屈伯母為她擔憂。
以為自己可以調適得很好,沒想到屈哥哥的離去,帶給她無比的空虛,至今她依然無法習慣沒有屈哥哥的日子,所有酸澀苦悶只能往肚里吞。
據警方說已經找到了嫌疑犯,但她卻不敢去指認,因為她怕那殘酷的往事會再次毫不留情地將她淹沒,所以,她只能選擇逃避。
伸出顫抖的手,緩緩地模著墓碑上的文字……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啊。」淚不自覺地順著她的臉龐滑落,她幾乎已經忘了該怎麼哭泣。
拭干臉頰不經意留下的淚,她站起身,依依不舍地提步欲轉身離去,卻被不遠處一道低沉又不帶溫度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停下腳步。
「方先生,你出錢,我們……」姜二冷眼看著眼前貪生怕死又想奪他人之財的懦夫。
「可是,我只是要成軍鴻死,並沒有要他的家人一同陪葬。」方鵬中忿忿地截斷姜二多余的解釋,面對姜二不把他這金主放在眼中的狂妄自大,深感厭惡。
「難不成你覺得殺了他的妻兒是件殘忍的事?你不會要我相信你還有‘仁慈’這東西吧!」
姜二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方鵬中,一副老謀深算的精明樣,不容許別人對他施以威脅,完全是個主導力十足的笑面虎,莫怪乎各界對他的評價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