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恩難堪地撫袖而去,後面的一掛人也跟著離開,前一刻還吵鬧喧囂的院落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對不起。」慕天秀感到自責地道歉。
她搖搖頭,不知怎麼地,已經不怪他了,只是覺得委屈難耐,「我們真的要在這邊住四個月嗎?」
「……對不起,我已經答應了。」吵歸吵、鬧歸鬧,他還是希望能在人前為大哥保留一點面子,還是希望妻子能夠獲得家人的認同,要是現在負氣離開的話,只會把事隋弄得更僵。
她沮喪上樓,他無力坐下,寧靜的院落中只有竹林的蕭瑟葉浪聲。
第九章
外出訪友的慕天秀才一進郡王府就看見躲在廊下的綠葉悄悄地對他招手。
「夫人被老夫人罰跪在祠堂前。」
「為什麼?」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還不是因為昨天的事,老夫人把錯全怪到夫人頭上,狠狠地修理她一頓,現在還罰跪著呢,你快去救她。」
一股氣冒了起來,慕天秀憤步朝祠堂走去,一進大門就看見江嫣紅一個人孤零零地長跪在石砌的廣場上,雙手捧著家法,高舉過頭,他心疼地拉她起來。
「起來,不要跪了。」
「不行,婆婆說要跪到那炷香過才可以起來。」
江嫣紅扁嘴甩開他的手,失去支撐,跪麻的雙腳一軟,差一點就要跌例,他連忙扶住她的雙肩,轉頭看那插在階前的香。有沒有搞錯?竟然是一根又粗又長的貢香,要等這炷貢香過,前後也要兩個時辰,這存心是要她跪廢這雙腳,他真的火大了。
「不要跪了,有事我承擔。」
「你承擔?你當然能承擔,可是挨打被罰的全都是我。」
早上他一出門,婆婆就到屋里叫人,叫到祠堂前卻不準她進祠堂,直接就在階梯前狠狠地訓示她,然後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這里罰跪,她愈跪愈覺得委屈,一看到他來了,再也忍不住地發泄。
「你走開啦,人家都在怪我教壞兒子了,你這個樣子只會把我害得更慘,走開啦,不要你管啦--」
「妳是我的妻子,也是因為我才被罰,我怎麼能不管?」他一把搶過家法,直挺挺地跪下,「要跪也是我跪,妳不要跪。」
向來心高氣傲的他竟然為她跪下,她心中一陣感動,忍了好久的眼淚滾了下來,分不清是因為委屈難耐,還是感動流淚。
「如果你娶了齊國公主,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我不必在這邊被刁難,你也不必跪,為什麼不讓我回家鄉?為什麼要強娶我?」她哭得淅瀝嘩啦。
「這還用問嗎?我喜歡的是妳,不娶妳娶誰?」慕天秀理所當然地回答,不舍地伸手幫她抹去眼淚。
「你當然喜歡,你喜歡捉弄我、喜歡輕薄我,哪有人像你這樣無賴……嗚……」江嫣紅推開他的手,哭得更厲害了。
看她哭個不停,他有些亂了手腳,「我承認我是做了一些蠢事,那是因為我喜歡妳,我情不自禁呀。」
「喜歡我什麼?我長得沒石榴好看,家世也比不上齊國公主,年紀不小,脾氣又壞,一天到晚和你抬杠,這樣你還喜歡呀?」
「喜歡,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妳。」深深的笑意由他的眼底、嘴角漾出,「我喜歡跟妳說話,喜歡听妳彈琴,更喜歡和妳合奏,喜歡看妳生氣找我算帳的樣子,喜歡妳不好意思看著我的表情,更喜歡……」
她怔怔地看著他,濃睫上還掛著淚珠,但眼中的委屈像雲煙一樣四散無蹤。
看他一臉陶醉,好像說的是某個絕世美女,而不是她,每听他說一次喜歡︰心就跳一下,胸口里甜甜熱熱的東西又膨脹一些。
「更喜歡什麼?」
他笑得好曖昧,「吃妳。」
「討厭,老是不正經。」她臉紅地輕罵一聲、
「妳當然不是侍妾,因為妳又沒侍寢過。」他繼續逗她。
「還好,還好,不然就被罵得不能還口了。」江嫣紅重新跪下,但這次跪得心甘情願,她不要他一個人跪,她要陪他一起跪。
他也不再堅持叫她起來,兩人並肩跪著,他開始說起小時候頑皮被處罰的偉大事跡,輸人不輸陣,她也夸耀起某個野丫頭縱橫街坊的傳說。
听見祠堂圍牆內傳出笑語聲,慕天恩納悶進去,看見跪著的不只江嫣紅,還有弟弟,他好詫異,踱步到他們跟前。
「母親教訓不懂事的妾,堂堂的侍郎竟然也跟著跪,寵妾也不是這種寵法,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做人?」
慕天秀不以為然地哈哈兩聲,「夫妻本是同林鳥,妻子有難,做丈夫的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江嫣紅心中又是一陣感動,到今天,她終于完全相信他的真心誠意。
「說得好,因為下一句是『大難來時各自飛』。」慕天恩挑釁地嘲弄。
慕天秀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著大哥片刻,語重心長地慨嘆一聲。
「大哥,你打從心底愛過一個人嗎?誰都好,你愛過嗎?不然你的心怎麼會這麼冷?」
這話像當面甩了慕天恩一個大耳光似的,一向蒼白的臉難得地氣到醬紅,在這人人敬畏、稱羨不已的宣城郡王頭餃下,其實他是很孤獨、很無聊的,和手足處得不好,沒啥朋友,都不怕他,也沒有貼心、懂他的女人,被看穿軟弱的他惱羞成怒地踢翻香爐。
「阿秀,你愈來愈放肆了--」
「多謝大哥開恩。」香爐被踢飛了,他就當貢香過了,理所當然地站起來,順手就把家法交給大哥,扶著妻子,大搖大擺地出了祠堂。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她還是有些擔心,那種陰陰的人最難搞了。
「有機會就溜,不然還真傻傻地跪呀?」
「說的也是。」
看她一拐一拐地走著,他蹲下,雙手負在身後,「我背妳。」
「我還走得動……」光天化日之下,讓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兩個手掌搧了搧,「上來。」
害羞的雙眼在林蔭夾道的路上溜了一圈,確定沒有閑雜人等,江嫣紅才羞羞地趴上他寬闊的背,他開心地背起她,心情愉快得像天上飛翔的雲雀,不時回頭看她,她靦腆地垂下雙眼,原本扶在他肩頭的一雙手悄悄地環住他的脖子,額頭輕輕靠上,連心一起靠上。
夜已二更,江嫣紅在床上輾轉反側,終于下床,點亮蠟燭,坐到明月一般閃爍著清冷光華的銀鏡前,重新理好睡亂的衣衫和頭發,羞羞怯怯地下樓。
慕天秀吹了燈,正打算睡下,听見門外的腳步聲,他開門看看,只見幽暗的樓梯口悄然獨立一位素衣佳人,他關心地過去。
「怎麼了?作惡夢了?還是腳還疼?」
她沒有回答,嬌嬌怯怯地伸出小指輕輕地勾住他的小指,緩緩地牽引著他,一階一踏地上樓。
他驚喜交集地隨她上樓,一踏進二樓寢房,一雙剛健的手臂便迫不及待地環住縴柔細腰。
「把燈吹了……」她害羞地指指銀鏡前的燭光。
「不,我想看清楚妳。」他拿起蠟燭,一一點亮矗立在寢房四個角落的鎏金燈樹,繞行的時候他的視線不曾離開過她,看她亭亭玉立在燈樹交錯掩映的夢幻光影之中,美得跟天女一樣。
她的心愈跳愈快,嬌羞不已地看著俊俏郎君朝她走來。
慕天秀輕輕捧起她那喝醉似的酡紅臉蛋,親吻那柔女敕櫻唇。終于,她終于肯讓他踫了,他好高興。
江嫣紅羞怯地垂下濃睫,任他態意憐愛,唇間的浪漫交融激得她也漸漸大膽起來,不再只是被動地接受,放膽抱住他剛健的體魄,熱情回吻,釋放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