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開鎖聲,江嫣紅立刻抓起凳子想要偷襲逃走,哪知來的竟然是慕天秀,她差一點嚇死,怕頭發遮不夠似的,一邊用衣袖遮住口鼻一邊往後面倒退,透過發絲緊張地盯著。
「妳是誰?妳怎麼會在江兄的床上?他人呢?」
她是誰?!她不在自己床上,要在誰床上?!
昨天晚上睡得好死,連怎麼到這里來的都不知道,只知道睡到一半,迷迷糊糊中有人從背後抱她,接著上下其手,她嚇得驚醒過來,對方也受到驚嚇,雙方先在床上小打一架。
黑暗中,听出是名歌妓石榴,也終于搞清楚她身在日暖樓,她是又震驚又害怕,驚的是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跑到石榴的床上,怕的是她這張臉要是被看見的話就死定了。
「侍郎大人,你帶一個人來,我還你一個人,我們兩不相欠,你快點帶走吧,我不玩了。」
石榴一回想昨晚的事就覺得糗死了,發現床上是個女的,她狼狽地套上衣裳,想點燈看個清楚,那女人好悍,不但搶過打火石,還砸爛燈台,要不是听到尖叫聲趕來的姊妹、護院們堵住門口,那女人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面對眾人的質疑,她只好漫天扯謊,說是代某人管訓不會伺候主人的丫頭,雖然瞞過大家,不過她藍田第一歌妓的臉也差不多丟光了。
「什麼?!是你把我帶到這里來的?!」
原來是他搞的鬼!懊死的家伙,先非禮她,再把她丟到妓院,她的清白全毀了,她非殺了這個家伙不可!江嫣紅氣急敗壞地沖過去--
慕天秀一愣。這女子的聲音好耳熟,訝然看著她氣呼呼地朝他走過來,不止聲音熟,連那找人算帳的模樣都似曾相識。
沖了兩步,她硬生生地轉了個大彎,沖到房間的另一頭,雙手捂在心口上,極力平緩差一點氣到失去理智的心。
看慕天秀一臉茫然的表情,好像真以為他抓錯人了,石榴也沒看到她的臉,他們還弄不清楚她是誰,她怎麼可以不打自招呢。
冷靜下來,事情還有救,如果她可以不被當場拆穿的話、如果她可以平安離開日暖樓的話。
「姑娘,妳到底是誰?」他心急地追過去想看個清楚。
「你不要過來--」她閃到床帳後面,隔著紗帳臭罵,怕被認出聲音,故意提高嗓音說話,「我是誰?這還用問嗎?我在他床上,自然就是他的女人。他現在一定在找我了,你快點放我回去,不然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從來沒听說他有女人。」
「這種事需要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嗎?」
「原來他已經有女人了,難怪不要我!」石榴羞赧地跺腳。搞了半天,她像個傻瓜似的自作多情、自找難堪。
「我現在就去找那小子問個清楚。石榴姑娘,人妳再幫我看管一下。」
「不要,我不玩了。」石榴氣呼呼地走出房間。
慕天秀追出去討了鑰匙,繼續把人鎖在房間里,一陣風似的刮走了。
江嫣紅傻眼了,怎麼會這樣?!她沖到門邊,焦急地拍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鑰匙被侍郎大人拿走了,我也沒辦法。」石榴隔著門警告,「喂,我警告妳,不準再搞破壞了,不然我要妳賠。妳慢慢喊,我沒空陪妳了。」石榴邊下廊梯邊碎碎念。真是的,沒吃到羊肉還惹了一身騷,現在連房間都回不去了,只好去姊妹的房里窩一下了。
江嫣紅生氣地踹木門,又重又厚實的雕花木門文風不動,反而是她痛得抱著腳大聲哀號。
縣衙內室,米貝和江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一早米貝去叫小姐,發現房里空空如也,衙里上上下下也都找過了,就是沒看到人,連忙跑去報告老夫人。
怎麼回事?怎麼辦?
「小米,你看誰來了?」
何一問眉開眼笑地領著慕天秀進內堂,好一陣子沒來的侍郎大人又來了,他和縣太爺總是這樣吵吵和和,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小米,听師爺說江兄染上風寒,身體下舒服,這是真的嗎?」
慕天秀一到縣衙就听師爺報告縣太爺生病了,他在心里暗笑幾聲,哈,哪這麼巧,八成是裝病去找那個半夜不見了的女人吧,好,一不做,二不休,他就當場戳破這謊言。
「我現在就去探望他。」
江母嚇得倒抽一口氣,米貝撲過去拉住轉身就要往小姐房間沖去的慕天秀。
「不要去--」
「為什麼不要去?」他咧嘴瞇笑。
「因為……」米貝覺得侍郎大人笑得好詭異,硬著頭皮繼續扯謊,「要是害你也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對、對,那就不好了。」江母心虛地附和著。
縣太爺不見了,這是何等大事,早就該派人尋找了,壞就壞在他們有所顧忌,在還沒弄清楚之前,不敢驚動旁人,早上師爺來找人的時候,只好說謊,現在師爺拉著侍郎大人一起來,他們也只能繼續掰下去了。
「不怕,我身強體壯,百病不侵。」慕天秀推開他,穿過花園,直直往縣太爺的房間走去。
「我也去探望一下大人。」何一問尾隨在後。
米貝和江老夫人揮汗如雨地跟在後面,眼睜睜地看著前面的兩人進入空無一人的房間,主僕二人是又尷尬又焦急地站在房門口。
「大人呢?」何一問錯愕地問米貝。
「他……他……」他實在不知道該再怎麼扯下去,身上冷汗熱汗交流。
「他去找女人了,對不對?」
慕天秀睨了他一眼,米貝嚇得縮了一下,江母更是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師爺一頭霧水地看來看去,「女人?大人去找什麼女人?」
「跟他說,他的女人在我那里,叫他來別業找我。」
慕天秀沒耐心等,撂了話就徑自離開,師爺連忙跟在後面送客,把呆掉了的米貝和江母丟在原地。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麼不痛快。
把江青墨送上石榴的床,不就是要斷了那不該有的妄想嗎?雖然出了點狀況,但只要那小子有女人不就好了,管她是誰,他應該要死心了,不是嗎?可是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很不痛快?
因為那小子偷吃,讓他有種被欺騙的感覺?還是他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這麼做並不能真的解決他的煩惱?
「慕天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干不脆--」他一邊咒罵提得起放不下的自己,一邊開鎖進入石榴的房間。
咦?這次出奇地安靜,進去後發現房間里空無一人,前後窗戶還大大敞開,他暗叫一聲糟了。
跑到前面的窗戶往下一看,這樓閣雖然只是二樓,但一樓建在半樓高的石基上,石基前面是一方不算小的池塘,池塘邊回廊環繞,日暖樓的人不時來來往往,就算那女子真有膽子從這麼高的樓跳下去,也一定會被人發現的。
他再到後窗看看,樓閣和後牆之間有一棵頗為高大的楠木,一條布條綁著重物懸在粗大的枝啞上,另一頭則牢綁在窗框上,很顯然地,那丫頭爬上楠木、跳過後牆,逃之夭夭了。
以女人來說算是藝高人膽大了,但諒她也逃不到哪里去,他躍下後窗,以最快的速度追趕上去。
害怕被人看見,江嫣紅故意挑人少的後巷、小街走,拚命跑了好一段路,她用盡力氣地靠在路邊氣喘不已。
懊死的家伙,竟然敢這樣惡整她,要不是她從小就野,爬樹這種小事還難不倒她的話,這個時候她還關在日暖樓里干著急呢,等她回去,她非得找他算這筆帳不可,絕對不是之前打算的「絕交」兩個字就能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