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棠仰視著溢在兒子眉心,滿在他眼角的欣喜之色。「哼!我會錯了?」
「對于曉曼,我從一開頭就不是在應付!」他俯身親吻老媽的臉頰一下,抖落一身蕭然,有力步伐揚起,還拋此身于火紅日暈光圈里。「老媽,這屋子蘭花今天就暫托給妳吧!」
「旭揚,你去哪里?」月棠嘴邊掛著大弧度的笑意。
「找曉曼。」他一刻也不要等了。
她慢條斯理言來,「你、找、不、到、她、了!」
「妳說什麼?」他步履顛躓了一下,打頓了。
「她剛剛離開台灣去巴黎了,這個暑假她會留在那兒。」
曉曼真的做到她的理想了!
「巴黎?妳這不就告訴我地址了。」旭揚又邁步下樓。
「旭揚,巴黎有上千萬人呢!」月棠擦擦眼尾的喜悅淚水喊著。
「我知道啊!」人已不見,只剩堅毅的聲音打樓梯口穿透夕陽映照飄來。
此番境地正是,昨夜西風凋碧樹,斜光到曉慢穿朱戶,旭陽依舊會升起……
第十章
塞納-馬恩省河像一片清澈的琉璃鏡鋪在巴黎四周,以它千百年來的幽古風情送給花都如詩如畫的景致。凱旋門、羅浮爆,是人文歷史的層面,香榭麗舍大道則匯聚了另一種浪漫風格。
一道一道亮花花的陽光穿玻清新空氣,一簇一簇的百花綻放在整齊干淨的人行道旁,一間一間裝漬得匠心雅致的咖啡店,不時飄出如縷的醇香,讓游人只想把午後的慵懶閑情留在這條名聞遐邇的大道。
「LaCafe」這家小咖啡館里,曉曼忙乎得不得了。
「Qui,Voicivotrecafe.(是的!妳點的咖啡來了。)」一杯杯咖啡從她靈巧的手中變出來,盛上托盤端到人行道上的露天小桌子給客人品味。
「VoiceVotremousedefraise(妳的草莓慕斯來了。)」她的法文進步很多,雖然還有點怪腔調。
這個午後她真的好忙呀!
「哎呀!好端端的竟下起傾盆大雨了!」這次是字正腔圓的中文驚嘆號。
露天咖啡座的客人們趕緊丟下幾張小鈔,瞬間抱頭鼠竄跑躲走了,曉曼也捧緊手中的托盤往咖啡店里頭沖。
得了個空,她躲在大型落地窗內,眼巴巴地對著浙瀝瀝的雨水唉聲嘆氣。
「真糟糕!四點下班後,我還想去幾條街外逛花市,偏偏今天又沒帶傘,看來我的計劃要泡湯了。」
小沈站到曉曼身邊,亮殼手中一把大大的雙人傘,笑嘻嘻道︰「怎樣,今晚和我去听歌劇?」
他是一個在巴黎學藝術的中國大陸留學生,年齡與曉曼相當。他的家境好得很,是那種社會主義里新興的大康之家第二代。他常來「LaCafe」,一待就是一個下午,對著眾生人群找作畫靈感。
「我看還是不要了,明天七月十四日是法國國慶節,今晚外頭一定很熱鬧,我想四處走走。」曉曼歉然一笑。
來到巴黎十來天,她挺中意一個人東看看西瞧瞧,希望缺了口的愛情能慢慢地被異國風光一點一點填補上。她不會因為寂寞,就找個男人陪著走一段沒有意義的路。
「好吧!哪天妳想听歌劇,別忘了找我。」小沈瀟灑的撐開傘,走入雨幕中。
曉曼繼續滯留等在咖啡廳門口,不時探出小腦袋,伸手接著屋檐的雨水柱,望天興嘆,「雨,怎麼下個不停呢?」
對街另一家咖啡店內,一名東方男子一坐就是大半天。
喝了各種沒有咖啡因的飲料,用了精致簡餐,吃了幾盤甜點。他直挺的腰身動也不動,一直注視著「Lacafe」那兒的一舉一動,他熱辣辣的眼瞳只裝入一抹縴縴倩影。
他在等待一個最佳的入場式!
「小姐,妳沒帶傘,我這里正好多一把,妳拿去用吧!」道地的老北京腔,發自一個三十出頭,衣冠楚楚,剛蒞臨「Lacafe」的男人。
一把黑傘遮住男人頭頂天空,他手彎里還掛著一把卡通圖案的粉紅傘。
「呃?」曉曼微愣。居然有這種天下掉下來一把傘的事發生?
「我女朋友今晚放我鴿子,我看妳一定是急著趕赴男朋友約會。別客氣,傘拿去用吧!」
「才不是和男朋友約會!」不過她仍然開心的接過送到她鼻子前的那把女用傘。「我怎麼還你雨傘呀?」
男人露出一口很好看的白牙淺笑著。「我沒想過要妳還的,不過,既然妳這麼堅持,妳就放在這家店里,我想明天會有人來拿的。」
曉曼綻出一記柔笑。「喔!好的。謝謝你喔!」
她一身米鵝黃的襯衫短裙加白球鞋,刷地打開小花傘,遠看就是羅幕輕煙罩,一只迷人彩蝶墜入層層迷蒙雨霧……
打著傘變了花市,沾了一身花氣,曉曼移足隔壁一條吉普賽人聚集的街弄。她一眼就看上某個攤子陳掛的一條心型的雞血石。
把鏈子拿在手上把玩著,雞血石馬上吸收了人體熱氣,變得暖呼呼。
這個好啊-。她喜歡呢?。「Commentbeaucoupcelacoute?(多少錢?)」希望這種不算名貴的石頭價格不會太貴。
包著頭巾,兩大串金耳環垂晃在臉頰兩邊,身穿一件五顏六色波西米式長衫的中年吉普賽婦女撐開兩手十個指頭。「DixDuros(十個歐元)。」
坑人喔!當她是腰纏萬金的觀光客呀?曉曼才不上當。
她舉高一只手,端出五根縴美秀指,意思就是半價還可以考慮看看。
她花了好幾年打工的積蓄,才湊足來巴黎兩個月的機票和食宿費,現在手頭余錢不多,每一分錢可都要花在刀口上呢!
「Non,non!(不行不行)。」女老板搖搖頭。
不行拉倒。曉曼繼續往前走,胡亂的又看了幾個攤子,心里卻還是惦著那個
入手心就會發暖的雞血石。情到深處人孤獨,最關的愛情是回憶,可她仍需要在回憶密網中追求偶爾的滿足,把喜歡的抓在手心中呀!
牙一咬,長發一甩,她轉回頭找那個攤子了。
她心底暗忖著,下雨天逛攤子的人又不多,吉普賽女人看她又踅回來,也許就會阿殺力一點低價賣給她了吧!
女老板一見到曉曼,自動舉高一根指頭。
「呃?」她傻愣住了。
吉普賽女人不是那個意思吧?前後相隔五分鐘,就可以殺到這麼好的價錢?
「UnDuro,vouslevoulez?(一個歐元,要不要?。)」
「oui,jeleveux。(要要要)。」曉曼點頭如搗蒜,急忙拋下一個大銅板,把那條鏈子搶過來套上頸子垂懸在胸口。女敕黃衫中一點紅,煞是奪目好看。
她轉過身,吐吐粉舌。「原來這東西並不值錢哪!差點就多花了四塊冤枉錢。」
買到喜愛的東西,她開心地又到處走走跳跳看看,這才發覺天空倒了幾個鐘頭的雨水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了。
日落已黃昏,天邊出現了第一顆星星,晚風送來,今夜微涼意。收了小花傘,甩掉濕答答水滴,她模模肚子,有點扁扁的呢!
「是該吃晚飯了喔!」小肩膀縮了縮,原來人餓了更會覺得冷呢!
她側著腦袋瓜子想了想,掉頭往「Lacafe」的方向走。「還是去熟悉的那家福記報到吧!」
在寸土寸金的巴黎市中央地帶,福記不過是一間五坪大的小餐館,沒有室內用餐環境,只開了兩個點餐、領餐的窗口專門做外賣的中國式餐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