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回來!不要走、不要死……
她只有一個人,好寂寞喔,她想要有人跟她說話……
不知道喊了多久,她累得跪倒在雪地里,她的手埋在雪里,逐漸凍紅,沒了知覺。
垂著的眼眸除了一片白,便看不進其他顏色,不過她卻感到有兩道熱意由眼眶滾了下來,跟著落到她的手背上。
連溫度,都只能自己給。
也許是被那滾燙的淚珠熱痛了,她的淚越落越多,就像雨一樣,啪答啪答地落在手背上,再滑入雪里。
真的……死了嗎?爹真的死了嗎?她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嗎?
傍妳。吃了它,妳需要力氣。
爹回來了?
耳邊又竄進一道聲音,讓她狂喜地抬起臉,只是這一看,她又怔愣了。
不是她爹,而是……
她迎上了一對黑眸,那眸子是冷靜的、是炯炯有神的。
眸子上頭有對斜飛的濃眉,而沿著眉心下來的是直挺挺的鼻子,再過來是……
那人在笑,嘴巴輕揚弧度,正對著她笑。
莫名地,看著他的笑容,她的心卻是猛地一緊,連本來緊盯在他臉上的目光,都忍不住移開,定在自己的手上。
同時,她發現自己手中拿著包子,那包子正熱著,飄散著柔柔的白煙。
包子是他給她的。
奇怪,為什麼她的臉會這麼熱,可剛剛她的身體明明還冷著的?
為什麼她看見他便……
穆?對!他姓穆,他叫作穆淵!
再度抬眼想捕捉那張熟悉的面容,她發現剛剛的笑臉竟已消失無蹤。
人呢?她往四周急找,卻是空蕩蕩的。
于是她急了,比剛剛發現爹不見了還要著急。
霍地,她跳起來,並且慌張地在雪地上奔馳。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留下來……陪我。
你可不可以不要定?留下來陪我!
我不要再一個人!
好不好?好不好……
手里緊緊捏著溫熱的包子,彷佛如果那溫度失去了,那人的蹤跡也會跟著杳然,她的腳步不曾因為厚重的積雪阻擋而稍有遲疑,可豆大的淚珠卻在半晌後,又再滾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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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著什麼惡夢?三天來,她一直是這樣。
床側,穆淵頻頻拿帕子擦去殷冬雪臉上沁出的汗珠。
她不斷囈語,臉上的表情更從不安變化到驚慌;左手自從撈著他的手之後,便始終緊抓著不放,而右手……
目光緩緩移至殷冬雪擱在身側的右手臂,旋即定住她的手掌。
寒珀,她仍握得緊緊的,拿不下來。
如果想取走,大概得剁下她的手,但是他絕對不會那麼做。
她昏了三天,門外那幫衙門的弟兄也等了三天,只因為寒珀在她手上。
對所有人而言,她算是個來歷不明的人物,所以難月兌與那幫人勾結的嫌疑;固然那幫人,不是被她殺了,就是被傷得僅存一口氣被逮進牢里了。
目前他雖有將寒珀取回並立即歸還皇宮的責任,但也不能在事情末厘清之前,便讓她背負盜竊的罪名。
「少爺,您要不要去休息?這里我來就可以了。」
端進一盆準備給昏迷了三天的殷冬雪擦身的溫水,大娘對著正在想事情的穆淵說。
「藥去拿了嗎?」
「拿了,正煎著呢。」將手上的水盆擱上,大娘走到床側。安靜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吐一口氣,「殷姑娘是咱們的恩人。」
「嗯。」
猶豫一會兒,大娘又說︰「殷姑娘她會不會……就這樣醒不過來?」
喝了好多解毒的藥,且他家少爺日日幫她運氣驅毒,她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這實在讓人擔憂!
听著大娘的話,穆淵也不免擔心起來。
醒不過來?有這個可能,縱使醒來,眼楮……也不一定會痊愈,因為那異族人下的毒實在歹狠。
三天來,她的情況就像被雲遮去的月光,忽暗忽明;一下子好,一下子壞,能撐得過那最差的關頭,大抵是因為她本身的內力足夠。只是,還能夠撐持多久,他並不曉得。
「我相信她會醒來。」他說。
「真的嗎?」
「沒錯。」穆淵邊說,邊欲將殷冬雪抓在他手腕的手指頭扳開。
這時,殷冬雪不僅悶哼一聲,五指又抓得更緊。
「呵……姑娘不要您走開耶。」見狀,大娘笑了。
「那這樣好了,您等會兒再進來,我在這里再坐一下。」有點兒痛,因為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
「也好。」聞言,大娘退至門邊。
一打開門,看見門外那一群官差,大娘馬上垮下臉。
真像一群等著啃人尸骨的禿鷹!哪有人這樣的?她罵在心底,卻沒說出來。
她趕緊出了門,背過身,迅速將門帶上;不過在合上門之際,她一張圓餅似的臉,又塞進門縫,並對穆淵說︰「少爺,您……覺得殷姑娘好不好啊?」
「什麼?」
「夫人很喜歡她喔。」
「是嗎?」
「所以……」大娘話未說完,就被穆淵給打斷。
「娘是不是還忙著煎藥,您要不要過去幫忙?」
搖了搖頭,大娘嘆口氣,「真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像您這樣,哪家的姑娘會愛上您?」長得俊是一回事,不解風情又是另一回事,只怕他要光棍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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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帶上後,穆淵的心情隨著大娘的話而開始躁動。
殷冬雪,她好不好?嗯,沒什麼不好,只是脾氣很壞,他從沒見過的壞。
不過,如果不是因為她這麼與眾不同,他大概也不會對她……
想著想著,他的手竟不知不覺地搭上正用力抓著自己手腕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肌膚不似一般女子那樣光滑,但卻隱藏著一般女子不會有的堅毅。
雖然她隱藏得極好,但從她的眼里,他很明顯地看見一絲寂寞。
昏迷的這幾天,她所表現出的不安肯定和這有關系。
她來自哪里?她跟著他要做什麼?她和那些人……
不,她和他們沒有關系,他可以看得出來;因為她定獨特的,而且特別到任何人不能與之為伍,唯有他可以。
莫名地,一股情潮在他的胸中激蕩;他……喜歡這個如小獸般的女圭女圭。
嘴角噙著暖暖的笑意,大掌撫上殷冬雪的臉蛋,他為她撥去額上的亂發,並緩緩低下頭,將一枚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喔啊!」
穆淵全然沒料到殷冬雪會在這時清醒過來,而且還朝他撲上來,而這一撲,兩顆頭顱也就撞個正著。
額頭吃了痛,讓剛清醒的殷冬雪更加慌亂,縱使身體虛弱,她仍立即盤坐起來,手一轉,準確無誤地掐住穆淵的頸子。
「誰?」她所有的力氣全使在手腕及腰上,以至于氣喘吁吁。「說……說話!否則,死!」
她一直說著,但對方的沉靜讓她心中的不安不斷地擴大。
因此,她的手勁又更重了。
這一掐,對方頸項上的脈搏都在她的掌心底下清晰地跳動。
也許剛開始她宛如一只受到驚嚇的小獸,不過隱隱約約,她好像知道這人是誰,心底漾起一股想依偎上去的沖動。
但也許是她的天性使然,她對任何人都不信任,包括對自己。
他再不說話,她就要殺了他!她在心底一直重復著這些話。
餅了好一會兒--
「是我。」
隨著穆淵低低的回答,殷冬雪緊繃的身子宛若春風吹融的冬雪般軟化了。
是他!
穆淵的聲音,撫平了殷冬雪不安的情緒。
她的身子抖顫了幾下,最後眼珠子看向他,跟著,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人便癱軟在他的懷中。